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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包厢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战北的目光从桌板上那颗雪白圆润的鸡蛋,缓缓移到对面安静进食的沈清月身上。她低垂着眼睫,小口吃着最后一个鸡蛋,姿态斯文沉静,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和手肘处渗血的擦伤,在昏黄的车灯下格外刺眼。那颗鸡蛋,像一枚投入他心湖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搅动着冰冷的审视和固有的偏见。

韩卫大气不敢出,只觉得首长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小心翼翼地啃着自己分到的鸡蛋,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陆战北面前那颗——首长会吃吗?

沈清月吃完鸡蛋,又从那个蓝布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沈母塞给她的、已经有些干硬的玉米糁子煎饼。她毫不在意地掰开一块,就着军绿色水壶里甘甜的凉白开,安静地吃着。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心思却早已飞向北平的广播学院。介绍信贴身放着,广播学院……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至于陆战北,还有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身份,她只想尽快摆脱。陆家?她从未想过依靠。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不如靠自己。到了北平,第一件事就是找份包吃住的工作,攒钱,开学住校!

至于陆战北那个七岁的“女儿”……原主的记忆告诉她,那是他牺牲的大哥大嫂留下的遗孤。真正的科研工作者,为了国家“隐姓埋名”的存在。她需要装作对此毫不知情,保持距离。

陆战北的视线一直锁在沈清月身上。她分享鸡蛋的行为,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这不符合他对“自私跋扈、爱占便宜”的沈清月的认知。一个鸡蛋,一次“意外”的触碰,一份平静的接受,甚至……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这反常的“坦荡大方”,非但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像一层更精妙的伪装,让他心底的警惕升到了顶点。他昨晚离开沈家后,特意去村支书处核实过,村民口中那个骄纵蛮横、欺压妹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沈清月,形象无比清晰。一个人的本性,怎么可能在落水之后短短一天内彻底改变?

除非,她所图更大!攀附的目标,从看得见的“军官”转向了更隐蔽、更“体面”的阶层?广播学院……或许正是她精心挑选的跳板!想到这里,陆战北眼底最后一丝因那颗鸡蛋而产生的动摇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审视和冰冷的戒备。

事情一码归一码。他错怪了她,是事实。

陆战北收回目光,不再看那颗鸡蛋,而是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深蓝色皮质工作手册。他抽出一页纸,又从胸前的军装口袋拔出一支英雄牌钢笔。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韩卫偷偷瞄了一眼,只见那遒劲有力的笔锋,在纸页顶端清晰地落下三个字:检讨书!

乖乖!首长真在给沈清月同志写检讨书!韩卫心中对首长的敬佩又添了几分——严于律己,有错必纠,这才是真正的军人风骨!

沈清月吃完煎饼,觉得有些口渴。她拿起那个军绿色的水壶,用力拧了拧盖子——沈母爱惜东西,盖子拧得死紧。她试了几下,白皙的手指都勒出了红印,盖子纹丝不动。她微微蹙眉,打算先放下。

“沈清月同志,我来!”韩卫眼尖,立刻伸手想帮忙。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水壶,一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就刺了过来!陆战北抬起眼,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直直射向韩卫。

韩卫的手僵在半空,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完了!首长这是……嫌他多事?还是……韩卫脑子一懵,难道首长对沈清月同志……?

沈清月也感受到了那股迫人的视线。她没看陆战北,只是平静地对韩卫摇摇头:“不用了,韩卫同志,谢谢。”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这一次,伴随着细微的摩擦声,盖子终于松动了。她拧开盖子,抱着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凉白开,才觉得干渴稍解。

水喝多了,生理需求随之而来。沈清月起身,小心地避开过道里堆放的行李和鸡笼鸭笼,费了一番功夫才走到车厢尽头的厕所。

解决完出来洗手,刚甩掉手上的水珠,一抬头,就看到陆战北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笔直地矗立在狭窄的过道旁,挡住了大半的光线。他显然不是来上厕所的,而是在等她。

沈清月心口微微一紧,垂下眼睫,打算低头从他身边快速走过。

“沈清月同志。”低沉冷硬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

沈清月停下脚步,抬起头。

陆战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他递过来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这是我的检讨书。关于在站台对你的错误指责和不当行为。你看一下,如有遗漏或表述不清之处,可以提出,我会补充修正。”

沈清月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他所谓的“做检讨”竟是如此正式!她以为那句道歉就已经是这位高傲首长的极限了。

“陆首长,您已经道过歉了,这件事……过去了。”她轻声说,试图推拒。

“道歉是态度,检讨是认识。”陆战北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军人特有的刚直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固执,“认识错误,才能避免再犯。拿着。”他的手臂往前又递了半分,姿态强硬。

沈清月无奈,只得接过。信纸干净挺括,带着淡淡的墨香。她刚洗完还带着湿意的手指,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拇指水印。

陆战北的目光在那个水印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她那双纤细、白净、此刻因用力拧水壶而指节还有些发红的手上。这双手……与他记忆中那个粗鄙的形象似乎格格不入。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感掠过心头,但立刻被他强行压下。表象而已!

他收回目光,语气却陡然变得更加冷硬,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压迫感:“还有一件事。晓慧同志告诉我,我写给她的几封信,被你拿去了?那些信对她很重要。请你还给她。”

沈清月心中了然。果然,沈晓慧的报复来了。趁她不在,向陆战北告状,撕破她“温婉”的伪装,让他重新记起“沈清月”的“恶毒”本性。那些信……原主早就当着沈晓慧的面,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沈晓慧当时还假惺惺地试图去抢。

沈清月看着陆战北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疲惫。她本就不想与这个男人,与陆家有任何瓜葛。断绝来往,重新开始,是她唯一的出路。广播学院才是她的目标。

于是,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坦然地迎上陆战北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而直接:“抱歉,陆首长。那些信,已经被我烧掉了。晓慧她……是亲眼看着烧的。”

“烧了?”陆战北的眉峰骤然压低,眼底瞬间凝聚起骇人的风暴!他写给沈晓慧的信,哪怕内容再公事公办,那也是属于沈晓慧的私人信件!她竟然敢烧掉?!而且,晓慧亲眼看着?她当时该有多无助多难过?!

最后一丝因为鸡蛋和检讨书而产生的、试图理解她的念头彻底粉碎!眼前这个女人,自私、恶毒、毫无底线!刚才在站台上的“无辜”,在火车上的“平静”,甚至那颗该死的鸡蛋,全都是精心设计的伪装!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令人作呕的沈清月!

“很好。”陆战北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他深深地看了沈清月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冰冷的警告,仿佛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随后,他猛地转身,军装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陡峭如刀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沈清月站在原地,指尖捏着那张还带着湿痕的检讨书,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人冻结的背影带来的寒意。她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冷漠?厌恶?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离得越远越好。她将那份沉甸甸的检讨书随意折好,塞进了挎包深处。

回到座位,韩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憨厚地冲她笑了笑,带着一丝歉意和担忧。沈清月也回以一个极淡的、表示无事的浅笑。

火车抵达北平站时,已是晚上七点半。

夜色如墨,冰冷的雨丝密密地织成帘幕,笼罩着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站台的灯光在雨雾中晕染开模糊的光晕。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早已等候在站台边。陆战北没有再看沈清月一眼,径直安排沈晓慧上车,并小心地护着她的伤腿。韩卫则帮沈清月将那个小小的蓝布包袱放进后备箱。

车子碾过湿漉漉的街道,驶入一片守卫森严、透着肃穆气息的大院。最终在一栋带着小院、灯火通明的二层苏式小楼前停下。

军区大院,陆家。

一道刺眼的车灯光束穿透雨幕,扫过二楼一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

楼下客厅里,一位穿着笔挺军便服、鬓角微霜、面容刚毅的中年军人(陆建国)放下手中的报纸,沉声道:“来了。”

沙发另一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老花镜的老太太(陆老太太)缓缓摘下眼镜,瞥了一眼窗外,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语气不咸不淡:“嗯,来了。”随即又低下头,仿佛手中那本《红旗》杂志比即将到来的“客人”重要百倍。

为了沈清月来北平上学并暂住陆家这件事,陆建国的妻子谢白玲(陆战北的母亲)与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她无法接受一个“差点害死亲妹妹的杀人犯”踏进陆家的门,更别提还要顶着“未婚妻”的荒唐名头!此刻,她并未出现在客厅,但空气中弥漫的紧绷和无声的反对,比窗外的雨还要冰冷刺骨。

车门打开,冰冷的雨丝裹挟着寒气涌入。沈清月抱着自己单薄的包袱,站在陆家灯火辉煌的门廊下,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雕花木门。身后是雨夜,前方是未知的战场。广播学院的

介绍信,在挎包里贴着心口,是她唯一的温暖和武器。陆战北那份冰冷的检讨书,还躺在挎包深处,像一块沉甸甸的、刻着“厌恶”二字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