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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溅起的泥点,如同冰冷的嘲笑,糊了许强母子一脸。陆战北那句“未婚妻”和“后果自负”如同淬了冰的鞭子,抽得他们浑身发冷,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抹军绿色消失在通往沈家土屋的泥泞小路上。

“未…未婚妻?!”许强妈脸上的刻薄瞬间被惊惧取代,嘴唇哆嗦着,“他…他真打了报告?!那个破鞋…”

“妈!别说了!”许强惊恐地一把捂住他妈的嘴,脸色惨白如纸,“那是首长!他说后果自负…”他想起陆战北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攀附的心思瞬间被恐惧碾碎,只剩下后怕。他连滚带爬地扶起自行车,拽着还在发懵的许强妈,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离,生怕慢一步就真的“后果自负”了。

沈家土屋外。

雨势渐歇,只剩下零星的雨滴从屋檐落下,砸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沈母早已等得心焦,远远看见吉普车驶来,脸上立刻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用力朝屋里挥手:“来了来了!陆首长来了!快!快出来!”

沈清月背着那个打着补丁的蓝布包袱,脚步沉重地走出低矮的门框。她身上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短袖衬衫,两条乌黑柔顺的长辫垂在胸前,额前几缕碎发被潮湿的空气黏在光洁的额角。雨后初晴的阳光有些刺眼,落在她身上,肌肤莹白得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细瓷。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眉眼清透如画,鼻梁秀挺,唇色是天然的嫣红,饱满欲滴。即使穿着朴素,背着竹篓,那份惊人的美丽也如同蒙尘的明珠,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晕,柔婉中带着一丝倔强的脆弱。

然而,这份美丽落在刚下车的陆战北眼中,却只印证了许强母子口中“狐媚样子”的指控,和他心中那个“心比天高、嫌贫爱富”的刻板印象。他冷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漠然地移开,没有丝毫波澜。

沈晓慧则被她大哥小心翼翼地背了出来。她同样梳着两条麻花辫,发尾用崭新的粉色头绳绑着,还别出心裁地各簪了一朵刚摘下的、沾着雨水的栀子花,散发着幽幽的甜香。身上穿着沈二婶咬牙给她相亲买的粉色“的确良”新衬衫,努力挺直了腰板。她长得也算清秀,只是皮肤偏黑,身形瘦弱,此刻被刻意打扮过,站在清丽绝伦的沈清月身边,那份刻意便显得有些局促,五官也显得平淡了些。

“陆…陆首长!”沈二婶激动得声音发颤,搓着手迎上去。

沈晓慧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脸颊飞起两团红晕,声音细若蚊呐:“陆…陆大哥…” 这是信中他默许的称呼。

陆战北的目光落在沈晓慧打着简陋夹板的腿上,冷硬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他朝沈二叔沈二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视线越过沈清月,直接落到沈晓慧身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晓慧同志,腿伤感觉怎么样?北平的医院条件好,会尽快给你治疗。”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了沈二婶背上那个属于沈晓慧的、明显更厚实的包袱。

沈清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口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那份刻意为之的“照顾”和“保护”,与对她的彻底无视,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涩然,再抬眼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的疏离,声音清晰而平稳:“陆首长,谢谢您安排转学。” 她主动伸出手,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介绍信——那张通往广播学院、她唯一希望的门票。

陆战北这才将目光转向她,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从军装内袋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却没有立刻递给她,而是淡淡开口:“沈清月同志的介绍信。” 他递了过去,动作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沈清月指尖微凉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接过了自己飘摇不定的未来。她迅速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陆大哥,那…我的介绍信呢?”沈晓慧有些疑惑,又带着一丝期待地问。

陆战北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在我这里保管。”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到了北平,事情繁杂,我先替你拿着,确保顺利入院。”

这看似体贴的安排,落在沈清月耳中,却如同无声的宣判。他防备她,像防备一条随时会噬人的毒蛇,生怕她会对沈晓慧的介绍信下手。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的弧度。也好,这更坚定了她远离的决心。

“嗯!谢谢陆大哥!”沈晓慧的喜悦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她垂下头,掩饰着嘴角羞涩又得意的笑容。陆大哥果然是在保护她!给她撑腰!她悄悄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沈清月,心中那点因被迫分享“未婚妻”名分而产生的阴霾,似乎也被这特殊的“关照”驱散了不少。

沈清月只是目视着前方泥泞的道路,思绪飞快地盘算着。北平!广播学院!介绍信到手了!陆家的态度可想而知。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不,她绝不要!必须尽快找到包吃包住的工作,攒够学费和生活费,开学就申请住校!熬过这一年,考上大学,就能挣脱这无形的枷锁!

沈母此刻却心神不宁。刚才许强妈那尖利的污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破鞋”、“没人要”这些字眼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猛地抓住沈清月纤细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压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清月!你听娘说!陆首长,他已经知道你的事迹了,看他那态度不可能和你结婚了,到北平,记得先找对象!找对象是头等大事!比那劳什子广播学院重要一万倍!”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仿佛在交代遗言,“当兵的咱不能找了(她下意识看了眼陆战北冷硬的背影),要找就找知识分子!大学生!干部!让他们家给你安排工作!留在北平!这才是正经出路!读书?读到天边去也是个死胡同!听见没?!”

沈清月的思绪被打断,手臂被抓得生疼。看着沈母眼中深切的恐惧和固执,她知道任何关于“梦想”、“独立”的解释都是徒劳。这个年代,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在沈母眼中,唯一的活路就是尽快找个好婆家遮羞。

“嗯,娘,我记住了。”她垂下眼,声音平静无波,顺着沈母的话应承,“您放心,到了北平,我肯定尽快…找个好对象。” 她刻意加重了“好对象”三个字,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催婚的魔咒,无论哪个时代都如影随形。为了稳住沈母,避免她日后无休止的骚扰(写信、拍电报,甚至真可能杀到北平),她决定撒一个必要的谎。

“三个月!”沈清月抬起眼,迎上沈母焦灼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安抚,“娘,您信我,三个月内,我肯定找到对象,定下来!”

三个月,足够她安顿下来,开学后写信回来编造一个“对象”了。毕业才能结婚?理由现成的。先稳住后方,才能心无旁骛地备战高考。

“好!好!三个月!娘信你!娘就知道俺清月有本事!”沈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长长舒了口气,布满愁苦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又心酸地抹了把眼泪,“你这样的模样,只要不作妖,肯定能找个顶顶好的!娘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她甚至忽略了旁边沈晓慧投来的、带着复杂意味的目光。

“三个月?” 走在前面几步远的陆战北,耳力极佳地将这对母女的“密谋”听了个真切。他薄削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到极致的弧度,漆黑深邃的眸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漠然。攀高枝?找顶顶好的对象?果然,广播学院不过是个跳板,一个更体面、更能接触“高枝”的跳板罢了。这个女人,从头到尾,目标都清晰得令人作呕。

他加快了步伐,军靴踏在湿泥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

村口。

军绿色的吉普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等待着。

沈母拉着两个女儿的手,千叮万嘱,眼泪止不住地流。对沈晓慧,多是“好好养伤”、“听陆首长安排”。对沈清月,则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找对象!一定要抓紧找对象!”临上车前,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不由分说地塞进沈清月怀里——里面是家里仅剩的三个鸡蛋,还带着温热。

“拿着!路上吃!到了那边…机灵点…”沈母哽咽着,用力捏了捏女儿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中最后的期盼。

沈清月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地将那包着鸡蛋的布包,小心地放进自己那个打着补丁的蓝布挎包深处。这份带着体温的沉重“嫁妆”,是母亲扭曲的爱,也是压在她心头的又一块巨石。

车门关上,隔绝了沈母最后的哭喊和乡村潮湿的空气。

吉普车内部空间并不宽敞。沈晓慧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副驾驶位,她的腿需要空间。沈清月则抱着自己小小的包袱,安静地坐在后排。

引擎发动,车辆缓缓驶离这个困住原主也即将困住她的村庄。

陆战北坐在驾驶位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沉稳地握着方向盘。车内后视镜里,清晰地映出后排的景象。

沈清月坐直了身体,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阳光透过车窗,勾勒出她纤细优美的脖颈线条和沉静的侧脸。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份惊人的美丽在封闭的车厢内,带着一种疏离而易碎的气息。

就在这时,她似乎感觉到镜中的注视,缓缓抬起眼。

刹那间,两道目光在狭窄的后视镜空间里,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镜中,陆战北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深邃、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漠然。高而厉的眉骨下,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镜面,直直刺向她。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作为“未婚夫”的温度,只有上位者的审视、对麻烦的厌烦,以及对“猎物”即将踏入陷阱的了然。

沈清月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那冰冷的视线攥住。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对着镜中的他,极其轻微地、礼节性地弯了一下唇角,随即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了那令人窒息的锋芒。

然而,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

北上之路,已经开始。她背着一纸荒唐的婚约,怀揣着微弱的播音梦想,身边是冷酷如冰、掌控她命运的“未婚夫”首长,前方是深不可测的陆家和布满荆棘的未来。

这辆驶向北平的吉普车,于她而言,不是通往幸福的金光大道,而是一座移动的、名为“首长夫人”的冰冷囚笼。而笼门的钥匙,正握在那个透过镜子、用眼神就能将她冻僵的男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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