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清晰起来，映出他苍白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黑。
他昨晚一夜没睡——任谁家里突然多出一个自称是“死去的猫”的少女，恐怕都睡不着。
他低头看向洗手台，一根纯白色的毛发粘在陶瓷边缘，在黑色大理石的对比下格外刺眼。
猫毛。
程喻捏起那根毛，指腹轻轻搓了搓。
柔软，带着一丝诡异的温度，像是刚刚脱落。
“我说过……”他推开浴室门，声音冷得像冰，“不准进我的浴室。”
客厅里，白灵正蜷缩在沙发角落。
她穿着程喻丢给她的旧T恤，宽大的领口露出锁骨和半边肩膀。
听到声音，她猛地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金枪鱼罐头的残渣。
“我没进去。”
她眨眨眼，瞳孔在晨光下呈现琥珀色，看起来和普通少女没什么两样——如果忽略她像猫一样用舌头舔手背擦嘴的动作的话。
程喻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摊开手掌。
那根白毛静静躺在他掌心。
白灵的表情凝固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哦。”
她最终小声说，“可能是……掉毛季？”
程喻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起来。
T恤领口滑到肩头，露出她后颈的那道疤痕。
“听着。”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刀锋，“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小白。
但从现在开始，你要遵守三条规则。”
白灵歪头看他，猫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
“第一，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你的眼睛。”
“第二，不准碰我的私人物品，尤其是和苏晴有关的东西。”
“第三……”他顿了顿，眼底涌起一片暗色，“不准在我面前提起2009年7月14日。”
白灵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好啊。”
她轻松地说，然后凑近他耳边，呼吸拂过他的耳廓，“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给我买三文鱼。”
她退后一步，笑得天真无邪，“罐头太难吃了。”
程喻的经纪人赵东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家那个有严重洁癖的影帝，正戴着橡胶手套，一脸嫌恶地把超市购物袋里的生鱼片往盘子里倒。
而沙发上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晃着两条光裸的腿，眼睛亮得像星星。
“程喻。”
赵东站在门口，公文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拐卖未成年？”
程喻头都没抬：“她是我远房表妹。”
“你哪来的表——”赵东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沙发上的少女突然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赵东发誓自己看到了她眼底闪过一道竖线般的瞳光。
但等他再眨眼时，对方己经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您好！”
她乖巧地说，“我是白灵，来城里治病。
表哥说我可以在他这里暂住。”
程喻倒鱼片的动作一顿，微妙地看了她一眼。
赵东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撞上了身后的穿衣镜。
镜子里，少女的影子似乎模糊了一瞬，轮廓像极了某种……弓起背的动物。
“程喻。”
他干巴巴地说，“我们得谈谈。”
厨房里，赵东一把关上推拉门。
“那女孩不对劲。”
他压低声音，“她看人的眼神……像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程喻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你有被害妄想症。”
“她到底是谁？”
“我说了，表妹。”
“放屁！
你全家死得就剩你一个了，哪来的表妹？”
赵东猛地抓住程喻的肩膀，“你是不是嗑药了？
还是苏晴的事让你——”程喻的眼神骤然变冷。
赵东立刻松开手，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你必须解释清楚，否则公司那边——她是我捡的。”
程喻突然说。
“什么？”
“三天前的雨夜，在松山路拐角。”
程喻看向客厅方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说……她是我小时候养的那只猫。”
赵东的表情像被雷劈了。
沉默在厨房里蔓延。
终于，赵东深吸一口气：“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精神科医生。”
程喻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白灵正蜷缩在飘窗上睡觉。
阳光照在她身上的瞬间，她的轮廓诡异地模糊了一下，然后……变成了一只白猫。
赵东的脸色瞬间惨白。
“现在。”
程喻收起手机，平静地问，“还觉得我需要看医生吗？”
当晚，程喻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
他睁开眼，看到白灵正站在他的书柜前，手里拿着苏晴的相册。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猫瞳，竖线般的瞳孔在暗处发着微弱的绿光。
程喻悄无声息地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规则第二条。”
他冷冷地说，“你忘了。”
白灵没有挣扎。
她抬起头，眼中竟有一丝悲伤。
“阿喻。”
她轻声说，“苏晴姐姐死的那天……我看到那个人了。”
程喻的呼吸一滞。
“谁？”
白灵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左胸口。
“这里。”
她说，“有和他一样的味道。”
“铁锈，还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