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北城民生频道‘拍客在行动’记者小胡！现在我们正在位于观云路天桥下的事发现场！接热心群众线报，此地发生一起由劣质丹药引发的严重安全事故！现场烟雾弥漫气味刺鼻！药监部门执法人员已被迫中断调查！据初步判断，核心污染源是一尊来历不明的大型古董伪劣熏香炉！随时可能二次爆炸！”
干瘦记者小胡的声音如同打了鸡血，尖锐嘶哑地穿透弥漫的氨气余味和混乱，手持话筒几乎要戳到正弯腰狂咳的方锐脸上。他那个抱着黑色仪器箱的搭档动作更快，已经麻利地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一台闪烁着杂乱指示灯的简陋设备，一根带着尖锐探针的导线像毒蛇般探出，直指不远处还在袅袅冒着刺鼻白烟的八卦紫金炉！
“药监局的同志！”小胡转向勉强直起身、因氨气***而眼眶通红的方锐，语气充满了质问的亢奋，“面对如此严重的安全隐患和无证伪劣产品爆炸伤人事件！贵局为何没有采取强制隔离和疏散措施？是否存在重大监管疏忽？我们‘拍客在行动’将全程记录！并第一时间为广大市民检测这款‘毒丹炉’的核心成分！”他一边说，一边兴奋地示意搭档将探针靠近丹炉还温热的炉壁！
轰！
方锐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刚被突发的烟尘喷发和强氨气熏得头昏脑涨，现在又被这不知从哪个下水道钻出来的三流记者堵着质问加“当场检测”！那台花里胡哨的仪器，天知道是什么地摊组装货！他一把抹掉因***而溢出的生理盐水，声音因极度的怒火和窒碍而更加沙哑冰冷：
“立刻停止拍摄！收起你们的设备！这里正在进行的是药监、工商联合执法现场取证！你们无权干扰！”
方锐试图用公文板和身体阻挡镜头，但那摄像搭档如同打了鸡血般，将镜头怼得更近，专门捕捉他发红的眼睛和被烟雾熏过的狼狈，还有他身后那混乱的背景——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玉帝（龙袍？汗衫？）、衣袍沾满灰白色污液却依旧站得笔直的杨戬、以及被助手和保镖勉强护着远离烟雾核心区、脸色铁青眼神欲杀人的西王母！
“我们有充分的新闻采访权！”小胡声音拔得更高，带着煽动性的正义感，“老百姓有对身边重大安全隐患的知情权！药监同志！你们是不是担心检测结果会戳破某些不能说的秘密？直播间老铁们都在看着！我们……”
“——闭嘴！！！”
一声凄厉、破碎、饱含屈辱、愤怒与无尽绝望的尖啸，如同被逼至绝路的困兽悲嚎，猛地撕裂了小胡煽动性的话语！这声音来自地上那滩“烂泥”——玉帝昊天！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冰冷粘稠的污水中挣扎着半坐了起来！花白的头发（神力的衰退导致）粘在冷汗淋漓的额角，明黄的龙袍外罩（戏服？）皱巴巴裹在满是污渍的白汗衫外，形同乞丐。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那两个上蹿下跳的记者，里面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毁灭的疯狂光芒！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一个被生活（神生？）彻底踩碎尊严的穷途末路者！
“丹炉！炉子……”他神经质地重复着，双手颤抖着指向那尊还在微微蒸腾热气的炉子，“道祖的……三清的……抵押……假药……执照……吊销……”语无伦次，逻辑混乱，每个词都带着血淋淋的伤痕。
“老板！老板别激动！”陈默也缓过气，顾不上手里的空喷壶，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扶住玉帝。他瞥了一眼记者那随时准备扎向炉子的探针，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那玩意儿扎上去会不会直接引动炉内残余火力的剧烈反应？他只能拼命对记者嘶喊：“求你们别动那炉子！会炸的！真的会炸的！”
“炸？！”小胡捕捉到这个字眼，瞬间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眼睛放光地看向摄像机，“听到了吗老铁们！连现场工作人员都亲口承认这个‘伪劣古董炉’存在重大爆炸风险！我们的生命安全正受到严重威胁！药监部门是否涉嫌知情不报草菅人命？！检测！必须立刻检测！还民众真相！”他歇斯底里地对着镜头嘶吼。
现场彻底失控！记者煽动性的鼓噪！摄像机的推拉摇移！方锐的厉声制止！玉帝失态的嘶吼！陈默绝望的劝阻！西王母团队保镖上前试图驱逐又被方锐厉声喝止“不许妨碍执法冲突升级”！混乱的人声如同数千只苍蝇在嗡嗡嗡嗡——
就在这团足以让人瞬间疯掉的混乱达到了沸点！
就在小胡那个状若疯魔的搭档，狞笑着将闪动着异样光泽的尖锐金属探针，狠狠怼向八卦紫金炉那刚刚被强碱液体腐蚀掉一块包浆、隐约泛出古拙暗紫色泽的炉腹部位时！
一个身影动了！
快！
快得如同幽暗空间里骤然劈开的电光！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风声，只有超越人眼捕捉极限的移动轨迹！
一直如冰峰般矗立在混乱风暴边缘的二郎神杨戬，动了！他甚至没有看那个即将行凶（扎针）的记着搭档，身体只是极其微妙的向左踏出小半步！
一步踏出！他的左肩仿佛只是无意识地在原地转动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地、如同经过千万次演练般，撞上了从侧面扑来、试图绕过方锐去拉扯小胡的西王母团队保镖！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力量传递精妙绝伦！
那个牛高马大的保镖感觉自己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边缘带倒的保龄球！重心瞬间被一股柔韧而磅礴的巧劲带歪，巨大的身躯完全不受控制地一个趔趄，歪斜着朝侧面——
咚！
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撞在了记者的搭档身上！
“哎呦***！”
“啊——！”
两声凄惨的惊呼同时响起！那个抱着粗糙检测仪器的记者搭档被保镖沉重的身体狠狠撞飞出去！他手里的检测仪器如同长了翅膀般脱手而出！那根该死的尖锐探针擦着丹炉表面的紫光，险之又险地飞过！最后“哐当”一声巨响！那宝贝疙瘩似的简陋检测仪连同箱子，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拍在了旁边仓库那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零件、线路板、液晶屏碎片、还有几节飞溅出来的电池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小胡的煽动性叫喊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戛然而止！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堆自己借来的“高科技”贵货瞬间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破烂”，脸上的表情从激昂切换到懵逼再到惨绿！
“我……我的设备！！！！” 一声比刚才玉帝更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破坏私人财物！暴力阻拦取证！拍下来！都拍下来！！”小胡反应过来，指着杨戬和保镖疯狂尖叫。
保镖则一脸茫然加无辜：“我……我被他撞的！” 他指着杨戬。
始作俑者杨戬，依旧站得如标枪般笔直。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怎么动一下，仿佛刚才那玄妙至极的碰撞和保镖、记者的惨烈摔倒与他全然无关。他只是微微侧过那张冷峻无波的脸，看向一脸错愕、随即怒火冲顶的方锐，声音平板得如同机器：
“人证物证皆在，恐有未知污染源威胁，建议立即封锁。此人，”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嚎哭设备的小胡搭档，又滑向目瞪口呆的小胡，“涉嫌非法携带改装仪器，干扰破坏执法现场，制造恐慌，意图非法检测不明物品（指丹炉），应予立即控制。”
“你……你血口喷人！” 小胡气得跳脚。方锐脸色阴晴不定地扫过地上的仪器碎片，又看向杨戬那张仿佛戴了面具的冷脸和刚才那看似意外实则太过“巧合”的一幕。他的执法记录仪清晰地拍下了撞击过程——保镖撞飞记者，仪器摔碎！杨戬？他最多是调整站姿碰了保镖一下？而且他还第一时间提出了对记者违规行为的指控？！方锐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随着心跳飙升！
“赵科长！就是这里！” 一声略显急促却依旧沉稳的呼喊从巷口传来，终于打破了现场的僵持！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之前那位身着深蓝夹克、面无表情的工商局组长赵建国，正领着一个同样穿着深蓝制服、夹着公文包、腋下同样夹着便携记录仪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那中年男人面容方正，身形魁梧，表情比赵建国还要严肃刻板几分，肩章上的条纹明显更高一级！
正是北城区工商管理局执法稽查大队队长——冯国柱！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制服笔挺的工作人员，一人手里拿着一卷封条，另一人则拎着一个专业工具箱（里面似乎有测距仪、强光手电筒？还有……取样镊子和小瓶子？）。
“冯队！”赵建国指着那扇洞开的、门口还残留着焦糊印记的万事屋大门，声音依旧毫无波澜，“非法营业主体，地点不符注册信息，无证人员（指未报备的玉帝等人），现场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及不明物品，”他的目光扫过还在飘散余烟的丹炉，“与药监方队工作区域高度重叠，已严重影响后续执法环境。”
冯国柱那如同花岗岩雕琢成的冷硬面孔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这一片狼藉到无法形容的现场——混乱的人群（记者、药监、疑似业主、保镖、穿龙袍的、额生竖线的、瘫坐地上的）、弥漫的刺鼻气味（氨气、焦糊、化学碱）、一地狼藉（垃圾、摔碎的仪器、拖把、散落的烤肠皮）、还有那台在昏暗光线下愈发显得诡异神秘的……紫黑大炉子！
他那双经历过无数次市场风暴洗礼的眼中，终于也掠过一丝难以遏制的震惊！这真是他从业二十年来见过最他妈……无法描述的执法现场！菜市场都没这么乱！
“赵组核实无误？”冯国柱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经初步判断，违规事实确凿，停业整改通知已下发（他看了一眼瘫软的玉帝手中捏着的纸单），但拒不执行且存在大量未申报高风险经营行为，情况紧急，建议执行最高强制措施：场地、物品双扣押！全面深入审查！”赵建国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在玉帝心头的楔子！
“场地？物品？”冯国柱的目光最终牢牢锁定在场地最核心、烟气未散、似乎还在微微发热的大炉子上，又转向方锐，“方支队，你们药监的意见？”
方锐终于暂时摆脱了小胡的纠缠（小胡正对着摄像机控诉设备被毁），迅速调整状态，指向丹炉，又点了点地上散落的“瑶池纤体丹”宣传单，声音急促但条理清晰：
“冯队，赵组！我们支队接到实名举报该场所在非法制售危害健康的伪劣假药！该炉，”他加重语气指向丹炉，“正是现场核心涉案嫌疑物品！其喷发性烟雾成分不明，具有强***性及潜在毒性！炉体结构复杂疑点重重，极可能暗藏非法添加成分或制毒、制假设备！必须立即封存，进行实验室成分彻底毒理分析！”
“毒？毒理分析？！”玉帝刚刚被杨戬的雷霆手段（救炉子）唤回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四个字砸得粉碎！封存？实验室？切割？解剖？
杨戬的拳头在身侧瞬间攥紧！指骨再次发出瘆人的爆响！额间的竖线金光骤然暴涨几乎要透体而出！那炉子核心裂缝中的三昧暴动正在加剧！别说封存切割，现在恐怕剧烈挪动都会引爆！一旦引爆，在场所有人（包括这些凡胎）都会被瞬间气化！更可怕的是那惊天动地的灵力爆炸必然会撼动天道壁垒！
陈默的心沉入了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的寒冰裂缝！完了！全完了！物理封印保住了炉子没被扎针，却直接引来了更恐怖的双重绞杀！场地扣押！物品扣押！毒理分析！老板的执照直接成骨灰！
“根据工商职权与药监相关条款联合执法补充规定，” 冯国柱无视所有人的反应，目光冰冷地扫过现场，最终停留在那座沉默的丹炉上，如同法官宣判，“该场所经营主体‘天虹万事屋’，存在多重严重违法行为！现场环境极度混乱，存在重大未知安全风险！现在宣布……”
他的声音如同法官的法槌高高扬起，冰冷而沉重，准备落下最后的***判决——
呼——！
一阵极其不和谐的破空声，带着某种强行介入的急躁，尖锐地打断了冯国柱的宣判！
不是风声！也不是引擎声！更像是某种老式二踢脚鞭炮被点燃后，蹿上天却没能炸响的哑炮声！
噗——咻——咻——
声音越来越近！直冲万事屋门口而来！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兀的噪音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身影，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甚至可以说狼狈的姿态——脸朝下、四肢乱蹬、身上的灰白色道袍被吹得如同鼓胀的气球兜风翻飞——狠狠地、硬生生地、几乎是滚着砸了下来！
“嘭！”
尘土飞扬！这人影重重地摔在万事屋门口那堆还没来得及完全清理、混杂着灰尘、烤肠皮和半根烂黄瓜的垃圾堆边缘！砸出一小团烟尘！
他挣扎着抬起头，灰头土脸，头发散乱（一个滑稽的小道髻歪在一边），连眉毛胡子都沾满了尘土。他剧烈地咳嗽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掏摔得七荤八素的老君兜里一个——闪烁着微弱符篆光芒的、巴掌大的、形似海胆的奇特金属圆球法器。
这老者挣扎坐起，一眼扫见眼前站满的深蓝制服、记录仪、还有后面那个冒着黑烟的紫黑炉子时，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对现场的混乱程度有点懵圈。但他随即看到了瘫在地上脸色煞白的玉帝！眼神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老头努力挺直腰杆，捋了把胡子上的灰，清了清嗓子（嗓子还有点呛烟的沙哑），对着满场目瞪口呆的各路人马，努力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官方”的笑容。他从那件沾满油污泥灰的破烂道袍袖子里，掏出一张同样皱巴巴、但依稀能看到天庭云纹印章的玉帛公文（纸？），用一种带着浓厚方言口音、却又竭力模仿“官方通告调门”的洪亮声音宣告：
“——咳咳咳！玉帝！找着您了！终于找着了！”
“天庭财务司——太！白！金！星！——亲自降临！”
“特来执行：天庭物业管理局第号强制清缴令——关于兜率宫（八景宫附属）拖欠元始天尊物业费！连带其抵押八卦紫金炉债务纠纷案第三次强制执行！立刻缴纳拖欠五百零七年的天地灵脉占用费、道韵清洁费、炉火能源损耗滞纳金！现！金！灵石！支付宝转账优先！微信也可！”
“——没钱？！按合同办！场地！连带炉子！当场收回！抵！押！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