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破壁机,搅得天旋地转,又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太阳穴,反复穿刺。
林凡***一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不是熟悉的、贴满了二次元海报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一片……陈旧的、带着裂纹的木质房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霉味和劣质熏香的古怪气息。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想坐起来,却感觉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脑海,与他原本的记忆疯狂碰撞、融合。
林凡,二十一世纪华夏标准社畜,熬夜看小说猝死。
林默,大胤王朝云亭伯林远山之子,年方十八,长安城勋贵圈里有名的……废物点心。
文?
西书五经狗屁不通,连童生试都过不了。
武?
手无缚鸡之力,走几步路就喘。
吃喝嫖赌倒是无师自通,偏偏家道中落,连嫖资都时常拖欠,名声臭不可闻。
昨天,这原主不知又在哪里喝得烂醉如泥,一头栽进了自家后花园的荷花池里,捞上来时就剩半口气了。
“我……穿越了?
还穿成了个极品废物二世祖?”
林凡,或者说现在的林默,嘴角抽搐,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开局,比地狱模式还地狱!
人家穿越要么是皇子皇孙,要么是天才少爷,最次也有个系统傍身。
他呢?
空有一个听着唬人的“云亭伯”爵位,家里穷得叮当响,外面欠了一***债,原主还给他留了个烂到根子里的名声。
“吱呀——”破旧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短褂的老者端着个粗瓷碗,佝偻着腰走了进来。
他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这是林家的老管家,福伯。
林家败落后,仆人散的散走的走,只剩下这个从小看着林默长大的老仆还忠心耿耿地守着这风雨飘摇的伯爵府。
“少爷!
您终于醒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福伯看到林默睁着眼,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泪花,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哽咽,“您可吓死老奴了!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老奴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福伯口中的老爷,就是林默现在的便宜老爹,云亭伯林远山。
据说是个耿首得近乎迂腐的武勋之后,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远远打发到北边某个苦寒的军镇当个闲职校尉,一年到头也回不了长安一次。
这伯爵府,实际上就剩林默这根“独苗”在撑门面——虽然撑得摇摇欲坠。
林默看着福伯那关切又带着疲惫的脸,心里莫名一酸。
这老仆,恐怕是这世上唯一还真心关心“林默”的人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福伯……水……哎!
哎!
水来了!”
福伯赶紧把手里的碗递过去,里面是温热的清水。
林默挣扎着半坐起来,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福伯……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林默试探着问。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碎片,但也知道原主是个混不吝,对家里的窘境恐怕根本不放在心上。
福伯闻言,脸上的忧色更浓了,重重叹了口气:“少爷啊……您昏睡这一天一夜,外面……唉!
‘醉仙楼’的王掌柜又派人来催债了,说您上月欠的酒钱加利息,拢共五十两银子,再不还,就要……就要告到京兆府去了!”
五十两!
林默心头一跳。
根据融合的记忆,大胤王朝的物价,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就十两银子左右。
这原主真是能造!
“还有……‘锦绣坊’的孙大娘也来过,说您定做的那几套上好绸缎衣裳,料子钱和工钱……三十两……”福伯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府里……府里连下个月的米钱都……”林默只觉得眼前一黑。
刚穿越就面临破产危机?
还被告上衙门?
这废物人设还真是贯彻到底了!
“福伯……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林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福伯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干瘪的旧钱袋,倒出里面的东西。
几块小小的、成色很差的碎银子,外加几十枚铜钱。
“少爷,就……就这些了。
拢共……不到三两。”
福伯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三两!
连还债的零头都不够!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烦躁感瞬间攫住了林默。
前世就是个挣扎在温饱线的社畜,好不容易穿越了,本以为能换个活法,结果开局比前世还惨!
没有系统!
没有老爷爷!
只有一个烂摊子和一个快要饿死的伯爵空壳子!
“废物!
真是个废物!”
林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原主,还是骂这操蛋的命运。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的虚弱感再次袭来,林默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头痛欲裂。
他颓然地躺回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闭上眼睛,只想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废物……废物……废物……”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放大。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自我厌弃中,林默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猛地向下沉沦!
西周的景象瞬间消失,身体的感觉也完全剥离。
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粹而柔和的白色光芒之中。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这温暖、浩瀚、仿佛包容一切的白色光海。
在这片光海的中心,一点微光骤然亮起,并迅速扩大、凝聚。
一座建筑……不,是一座宏伟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朴到仿佛亘古永存的巨大图书馆,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在他意识深处显现出来!
它由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温润光泽的白色材质构成,线条简洁而充满力量感,高耸入云的穹顶仿佛支撑着宇宙,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
无数的书籍!
浩瀚如烟海!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知识的敬畏和渴望在无声地弥漫。
林默的意识“站”在这座无法言喻的图书馆中央,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完全被震撼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东西?
幻觉?
回光返照?
还是……”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意识中,仿佛图书馆本身传递的信息:万界图书馆。
馆藏:现实世界(地球)曾真实存在之知识典籍(非文艺类)。
规则:取阅之书,需逐字逐句、一字不落通读完毕。
读毕,即可掌握书中蕴含之核心知识体系与实用技能。
信息简洁而冰冷,却蕴含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万界图书馆?
现实世界的知识典籍?
读完就能掌握技能?”
林默的意识在巨大的震撼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
绝望的深渊仿佛被这道白光撕开了一道口子!
狂喜!
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颓废!
金手指!
穿越者标配!
虽然迟到了,但它来了!
而且听起来……无比强大!
知识就是力量!
在这个类似古代唐朝、科技落后的低武世界,掌握着现代(哪怕是近代)的知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点石成金!
意味着降维打击!
“冷静!
林默,冷静!”
他强行按捺住激动得快要爆炸的心情。
图书馆的信息明确指出,技能不是白给的,需要一字不落地读完!
而且,目前只开放非文艺类的技术、知识类书籍。
小说诗歌暂时没用。
“当务之急是什么?
钱!
活下去!
解决眼前的债务危机!”
林默的意识在巨大的图书馆空间里飞速转动。
“制盐!
对,古代盐铁专营,私盐暴利!
现代最简单的海盐/矿盐提纯技术,就能产出远超这个时代的‘雪花盐’!
成本低,利润高!”
前世刷短视频和网文的零碎知识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盐……盐……”林默集中意念,尝试着在脑海中“检索”。
嗡——仿佛回应他的意念,图书馆深处,一个不起眼角落的书架上,一本封面古朴、纸张泛黄的书籍自动脱离了书架,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他意识的“面前”。
书封上是几个清晰有力的繁体字:《海盐晒制与粗盐精炼法要》。
林默的意识“触碰”到这本书。
下一刻,他的意识回归了现实世界那具依旧虚弱的身体。
头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但身体依旧疲惫。
他猛地睁开眼。
破旧的床帐,昏暗的房间,福伯那张写满担忧的老脸……一切都还在。
但不同的是,一本厚厚的、纸张泛黄、封面写着《海盐晒制与粗盐精炼法要》的线装古籍,正实实在在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上!
“少……少爷!
这……这书?!”
福伯被这凭空出现的书籍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得溜圆,指着书,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是真的!
万界图书馆是真的!
书真的能拿出来!
他颤抖着手,拿起胸口的书。
触感真实,带着纸张特有的气息和岁月的沉淀感。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
夫盐者,生民日用之首需,国课赋税之重资……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映入眼帘。
书中详细记载了从海水引纳、盐田规划、卤水浓缩到结晶采收的传统晒盐法,以及更关键的——如何利用简单的物理过滤(如砂滤、草木灰吸附)和化学沉淀(利用生石灰、纯碱等)方法,将含有杂质的粗盐(矿盐、劣质海盐)提纯为色泽雪白、颗粒均匀的精盐!
步骤清晰,原理明确,所需工具材料在这个时代也完全可以找到!
巨大的希望之火在林默眼中熊熊燃烧!
他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盐,不,是白花花的银子!
“福伯!”
林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古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和锐利,“家里……还有多少钱?
全部给我!
另外,立刻去打听,哪里能买到最便宜的粗盐或者苦卤!
要快!”
福伯被少爷眼中那陌生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光芒惊呆了。
少爷这是……撞邪了?
还是落水后开窍了?
他从未在少爷脸上看到过如此……充满生机的神情!
那颓废、混浊的气息似乎一扫而空!
“少爷……您……您要粗盐做什么?
那东西又苦又涩,牲口都不爱吃啊……”福伯迟疑地问道。
“做什么?”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扬了扬手中的书,“用它,变废为宝!
用它,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债主,还有等着看我们林家笑话的人的脸,统统打肿!”
他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书页上那关于“雪花盐”精炼的描述,一字一句,如饥似渴地开始阅读。
……取粗盐溶解于净水,滤去沙石不溶物……加入适量石灰乳,搅拌,静置沉淀……取上清液,复加入纯碱溶液……待沉淀完全……每一个字都像是跳跃的金币,通往生存和崛起的第一步!
就在林默全神贯注沉浸在书中,福伯还处于震惊茫然状态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疑惑的女声,如同冰珠落玉盘般,从门外传来:“福伯,少爷醒了吗?
苏凌薇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探望。”
苏凌薇?!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在林默的记忆碎片中激起涟漪。
那个没落将门苏家的孤女?
传闻中身手极高、性情孤傲的冷美人?
太子的人?
她怎么会来?
太子又是什么意思?
林默的阅读被打断,心头猛地一跳。
麻烦似乎总是不期而至。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