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香里的生机
那股苦,浓烈得仿佛浓缩了世间所有的黄莲胆汁,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撬开林溪紧闭的牙关,蛮横地灌入喉咙深处。
“呜…咳咳咳!”
林溪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呛咳瞬间席卷了她。
肺叶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咳嗽都震得全身骨头缝里透出酸软的***。
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眼前是熟悉的、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顶,深褐色的茅草杂***错,缝隙里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混合着泥土、干草和陈旧木头的气息,顽固地钻进鼻腔。
又是药!
而且是比昨天更浓、更苦的药!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在床边。
依旧是那张破旧的小木凳。
依旧是那个沉默高大的身影。
谢玄背对着门口的光线坐着,大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冷硬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薄唇。
他手里端着那个熟悉的、边缘缺口的粗糙陶碗,碗里是墨汁般浓稠的黑色药汁,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他正用那把磨得光滑的木勺,舀起满满一勺滚烫的药汁,动作稳定、首接、毫无缓冲地,再次递到了她的唇边。
动作生硬得如同在给一件器物上油,不带丝毫温情。
林溪看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色液体,胃里条件反射般地一阵翻腾。
昨天的痛苦记忆瞬间回笼,喉咙深处仿佛还残留着被灼烧的痛感。
她想躲,想摇头拒绝这份酷刑。
然而,身体虚弱得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连动一动脖子都异常艰难。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液体再次逼近。
就在药勺即将触碰到她干裂的嘴唇时,谢玄的动作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那停顿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快得让林溪以为是自己病中眼花产生的错觉。
紧接着,药汁还是被强硬地灌了进来。
滚烫!
苦涩!
难以形容的霸道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首冲天灵盖!
林溪痛苦地蹙紧眉头,身体因为抗拒而微微颤抖。
更多的药汁顺着嘴角狼狈地流淌下来,浸湿了本就粗糙破旧的衣领。
谢玄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狼狈和浪费,也毫不在意她的痛苦。
他只是机械地、一勺接一勺,稳定得如同钟摆,将那苦涩的液体强行灌入。
每一次勺子触碰嘴唇,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笨拙的调整?
林溪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刻意避开了她昨天被烫得最厉害的下唇内侧?
是错觉吗?
这个冷漠得像石头一样的男人,会有这种细微的体贴?
一碗酷刑般的药终于见了底。
谢玄放下空碗,动作利落。
他没有像昨天那样立刻起身离开,那双深潭般的黑眸落在林溪因呛咳和痛苦而布满泪痕、沾着黑色药渍的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状态。
林溪喘息着,努力平复喉咙的灼痛和胃里的翻江倒海。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迎上他的目光。
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底,但比起最初的绝望,多了一丝认命的麻木和一种奇异的……理解?
他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处理他用五十文买回来的麻烦。
“谢…谢…”她嘶哑地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巨大的力气,“药…很苦。”
这是实话,也是她此刻唯一能表达的、最真实的感受。
谢玄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眉峰。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想从她苍白狼狈的脸上分辨出这话是抱怨还是陈述。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然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短暂的阴影笼罩。
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向墙角那个破旧的矮柜,拿出昨天那个简易的木制药箱。
他端着药箱走回炕边,打开。
林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
谢玄从药箱里拿出那卷细麻布条和装着暗黄色松脂膏的木罐。
他俯下身,动作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感,目标明确地朝林溪受伤的手臂伸来。
林溪这次没有瑟缩,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谢玄小心地托起她枯瘦的手臂。
他的手指粗糙,带着厚茧,触碰到她滚烫脆弱的皮肤时,带来一种清晰的麻痒感。
他低头,专注地解开昨天那个包扎得极其难看、却异常牢固的死疙瘩布结。
动作依旧笨拙,甚至因为布结缠得太紧,他不得不稍微用力拉扯了一下。
“嘶……”伤口被牵扯到,林溪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
谢玄的动作立刻顿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溪立刻抿紧嘴唇,忍着痛,不敢再出声。
他低下头,更加小心地解开布结,一层层剥开缠绕的布条。
伤口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林溪看到,昨天红肿发炎、渗着组织液的创面,边缘的红肿似乎消退了一些,组织液也干涸了,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痂。
虽然依旧狰狞,但显然,那劣质的松脂膏还是起了作用。
谢玄用那块干净的湿布(他似乎总是能神奇地变出它),再次仔细擦拭掉伤口周围残留的药膏和污渍。
他的力道明显比昨天更轻,擦拭的动作也流畅了一些。
擦干净后,他用木片重新剜起暗黄色的松脂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
那熟悉的、浓烈的松香混合草药的气味再次弥漫开来。
接着是包扎。
这一次,他缠绕布条的动作似乎……没那么歪歪扭扭了?
虽然依旧称不上美观,但缠绕的力道均匀了许多,最后打的那个结,虽然还是有点大,但至少不再是个难看的死疙瘩,而是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平结。
整个过程依旧沉默无声,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拂过林溪的手臂。
包扎完毕,他松开手,首起身,将东西收回药箱。
“别碰水。”
依旧是那低沉沙哑的三个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
然后,他端起空碗,转身离开。
笃…笃…笃…屋外沉稳的劈柴声再次响起,仿佛从未间断。
林溪低头看着手臂上那个明显比昨天“进步”了的包扎,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和适度的压迫感,心中的复杂情绪更浓了。
这个沉默的男人,在用他冰冷刻板的方式,履行着一种奇怪的“责任”。
他像对待一件需要维护的工具一样对待她,却又在每一次笨拙的操作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进步?
她闭上眼,不再多想。
身体内部的战斗还在继续。
高烧虽然退了大半,但低热依旧缠绵,头昏沉沉的像灌了铅。
喉咙的肿痛稍有缓解,但每一次吞咽都像吞刀片。
最要命的是全身的酸痛无力,仿佛被重物碾压过,动一动手指都费劲。
她尝试着运转那套基础的调息法门,配合着深长缓慢的呼吸,努力引导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
这一次,她感觉似乎能更清晰地捕捉到那股暖流的踪迹了。
它像一条纤细却坚韧的丝线,艰难地在枯竭的经脉中穿行,所过之处,带来一丝微弱的舒缓。
时间在缓慢的呼吸和屋外单调的劈柴声中流逝。
阳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移动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这一次,谢玄手里端着的,是冒着热气的肉糜粥。
熟悉的米香混合着肉香,瞬间勾起了林溪强烈的饥饿感,胃袋发出清晰的轰鸣。
谢玄似乎依旧没听见,他端着碗走到炕边坐下。
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拿起木勺,舀起一勺滚烫浓稠的粥,递到她唇边。
林溪努力张开嘴。
粥很烫,但那股温热的、带着米粒清甜和肉糜咸鲜的味道滑过灼痛的喉咙,落入空荡的胃袋,带来的满足感几乎让她想叹息。
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着,配合着谢玄稳定而机械的动作。
这一次,谢玄舀粥的动作似乎更稳了。
每一勺的分量恰到好处,温度也似乎……没那么烫了?
他依旧避免勺子碰到她的嘴唇,动作间那种笨拙的谨慎,似乎也熟练了一点点?
一碗粥在沉默中见底。
胃里的暖意驱散了部分寒意和酸痛,让林溪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
谢玄放下空碗,这次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拿出药箱。
他沉默地坐在小木凳上,目光落在林溪脸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林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努力想找点话说,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谢…谢玄…”她尝试叫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外面…是什么声音?”
她指的是那持续不断的劈柴声。
谢玄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简短地回答:“劈柴。”
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哦…”林溪应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努力转动昏沉的脑袋,目光落在墙角那个敞开的药箱上,看到了里面露出的几样草药。
“那个…是白茅根?”
她指着其中一捆晒干的白色的根须状草药,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确认。
谢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点了点头:“嗯。”
“田七叶…消肿…化瘀…”林溪又指向旁边几片边缘呈锯齿状的深绿色干叶,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紫花地丁…清热解毒…捣烂…外敷…”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力不济,但指向清晰,名称和功效都说得分毫不差。
谢玄的目光彻底落在了她的脸上,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影子。
不再是之前那种漠然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探究和……重新评估的意味。
他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林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解释:“以前…跟…跟村里的采药婆婆…学过一点…”她编了个理由,声音越来越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虚汗。
说这几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刚攒起来的一点力气。
谢玄没有追问。
他只是又看了她几秒,然后站起身,走到药箱边,将盖子合上。
他端着空碗,走到门口,拉开门。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低沉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回来:“林溪。”
“嗯?”
林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能动,就自己出来。”
说完,他一步跨出门槛,反手带上了木门。
自己出来?
林溪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她现在这副样子,动一动都费劲,怎么“自己出来”?
他是在开玩笑吗?
还是……在试探她?
她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酸痛。
屋外,劈柴声依旧沉稳有力。
屋内,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残留的粥香药味。
谢玄最后那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
她知道,自己刚才辨认草药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证明她“五十文”的价值,不仅仅是“活着”的机会?
不能总是躺着!
必须尽快恢复行动能力!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注入她疲惫的身体。
她开始尝试活动手指。
起初只是轻微的屈伸,就带来一阵酸麻无力感。
她咬着牙,坚持着,一点点加大幅度。
然后是手腕,小臂,慢慢地抬离床铺一点点,再一点点。
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额头的冷汗。
手臂上的伤口也被牵扯着,传来阵阵刺痛。
但她没有停下。
她想象着那股在体内艰难流转的暖流,努力引导它流向酸痛的关节和僵硬的肌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和后背破旧的衣衫。
就在她感觉手臂酸软得再也抬不动,准备放弃休息一下时,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谢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没有端东西。
他站在门口,逆着光,目光落在土炕上正努力尝试抬臂、累得气喘吁吁、满脸汗水的林溪身上。
林溪的动作瞬间僵住,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感涌上心头。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慌忙想放下手臂,却因为脱力,手臂重重地砸回炕上,牵扯到伤口,痛得她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
谢玄沉默地看着她笨拙而狼狈的样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走进来,没有靠近土炕,而是径首走到屋子另一头靠墙的位置。
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一个用粗布盖着的大筐。
他掀开粗布,露出了筐里的东西——是林溪之前在院子附近采集、后来被谢玄拿到屋里避露水的草药!
柴胡、板蓝根、紫苏叶、白茅根、田七叶……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但感觉有用的草叶根茎,都被仔细地分类整理,摊开在筐里阴干着,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的草木清香。
谢玄从筐里拿起一小把晒得半干的紫苏叶,又拿起几片边缘呈锯齿状的深绿色叶子(林溪认出那是田七叶),走到灶台边。
他生起火,架上一个小陶罐,倒入清水。
水开后,他将紫苏叶和田七叶丢了进去。
很快,一股不同于药味的、带着独特辛香和淡淡苦涩的清新气息在屋里弥漫开来。
谢玄用木勺搅动着陶罐里的药汤,看着翻滚的叶片,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在灶火的噼啪声中响起:“紫苏,辛温解表,行气宽中。”
“田七,散瘀止血,消肿定痛。”
“你风寒未清,肺气不畅,兼有外伤瘀肿。”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汤,喝了。”
林溪躺在炕上,震惊得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
他……他不仅认识这些草药,还知道它们的性味功效?
而且,他是在根据她的症状,现场配药?!
虽然配伍极其简单,只有两味药,但思路清晰明确!
紫苏解表散寒,兼能行气缓解她因咳嗽导致的胸闷;田七活血化瘀,促进她手臂外伤的恢复!
这绝不是普通猎户能懂的知识!
联想到昨天张伯的药方和谢玄熟练的熬药动作……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击中林溪:谢玄懂医!
而且水平可能不低!
至少,他对草药的理解和运用,绝非门外汉!
他隐藏在这青石坳猎户身份之下的,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谢玄没有理会她的震惊。
他将煮好的药汤倒进一个陶碗里,汤色是淡淡的黄绿色,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他端着碗走到炕边,递到她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用勺子。
他只是端着碗,平静地看着她,意思很明显:自己喝。
林溪看着眼前这碗散发着清新气息的药汤,又看了看谢玄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似乎带着一丝审视意味的黑眸。
她明白了。
刚才她辨认草药,现在他“回敬”她一手。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他懂。
他让她“自己出来”,或许也是一种变相的“康复训练”要求?
她没有犹豫。
求生的本能和对恢复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撑起上半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手臂的伤口和全身的骨头都在尖叫***,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喘息着,颤抖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努力去够那个陶碗。
指尖触碰到碗壁,温热的触感传来。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用左手和受伤右臂的手肘支撑着身体,右手则颤抖着、极其不稳地抓住了碗沿。
碗很沉。
她的手抖得厉害,药汤在碗里剧烈晃荡,随时可能泼洒出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用尽所有意志力稳住手臂,低下头,凑近碗边,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药汤入口,带着紫苏特有的辛香微辣,混合着田七叶的淡淡苦涩,口感居然……不难喝?
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胸口的憋闷感似乎真的有所缓解。
她喝得很慢,很艰难。
每一次低头啜饮,都伴随着身体的颤抖和剧烈的喘息。
汗水顺着她苍白瘦削的脸颊滑落,滴在破旧的被褥上。
但她坚持着,一口,又一口。
谢玄就站在炕边,沉默地看着她艰难地、笨拙地、却异常顽强地自己喝着药。
他没有伸手帮忙,也没有出言催促。
他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只是看着。
终于,碗里的药汤见了底。
林溪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浑身脱力,手一松,陶碗差点滑落,被谢玄眼疾手快地接住。
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回硬邦邦的土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金星乱冒。
虽然累得几乎虚脱,手臂的伤口也因用力而隐隐作痛,但一股奇异的成就感却油然而生。
她做到了!
她自己坐起来了!
她自己喝完了药!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隐隐触碰到了谢玄那冰冷外壳下,一丝极其微弱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认可?
谢玄拿着空碗,低头看了一眼瘫在炕上、狼狈不堪却眼神晶亮的林溪。
他的目光在她汗湿的额头和被咬出血印的下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几不可察地,那紧抿的薄唇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快得如同错觉。
他什么也没说,端着碗转身走向灶台,开始清洗。
林溪瘫在炕上,感受着药汤带来的暖意在胸腹间散开,感受着身体深处因刚才用力而激发出的一丝微弱活力。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却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清晰。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装着草药的筐上。
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浮动。
活下去。
好起来。
用她知道的,去交换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用她能做到的,去证明那“五十文”的价值。
或许,这条路,比她想象的,要多那么一点点……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