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音与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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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微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林静然本己波澜起伏的心湖。

一个活着的植物学奇迹?

这个听起来宏大而遥远的词汇,和他手里这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兰草,画上了等号。

他开始重新审视这盆“墨兰之心”,它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一种深邃如古玉的光泽,沉静中透着一股倔强的生命力。

“那……它为什么不开花?”

林静-然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苏微沉思了片刻,说道:“很多原始种的开花条件都非常苛刻。

它们不像人工培育的品种,习惯了温室的环境。

它们需要特定的光照周期、温差、湿度,甚至需要特定的土壤微生物群落来协同。

你爷爷的日记里,有没有关于它的详细记录?”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静然立刻想起了兰圃小屋里那成堆的日记。

接下来的几天,林静然和苏微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兰圃里。

林静然负责把爷爷那些龙飞凤舞的毛笔字翻译成苏微能看懂的文字,而苏微则用她的专业知识,去解读那些看似玄妙的养兰心得。

“你看这里,”苏微指着日记里的一段,“‘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养兰之道,在于一个‘节’字。

浇水不可过勤,施肥不可过浓,光照不可过烈。

予其所需,而非灌其所有。

’这其实就是植物学的‘胁迫效应’。

在稍微严苛一点的环境下,植物为了繁衍后代,反而更容易开花。”

“还有这段,”林静t然念道,“‘兰有灵,能感人心。

心静则兰安,心躁则兰衰。

每日清晨,当与兰相对,吐纳调息,人兰合一。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玄了?”

“不玄。”

苏微摇摇头,眼神亮晶晶的,“这可能是声波或者生物场对植物生长的影响。

现代科学己经有研究表明,特定的声波频率可以促进植物生长。

你爷爷说的‘吐纳调息’,或许在无意中形成了一种对兰花有益的共振。

他用的是东方的哲学,我们用的是西方的科学,但可能指向的是同一个真相。

你爷爷,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在共同研究的过程中,林静然对苏微也充满了敬佩。

她不像他想象中那种书呆子气的博士,她有极强的动手能力,能清晰地分析土壤成分;她也有着艺术家般的敏锐首觉,能从兰花的细微变化中读出它的“情绪”。

她对植物的热爱是纯粹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林静然按照爷爷日记和苏微的建议,重新为“墨兰之心”配置了植料。

他学着爷爷的样子,将松针、树皮、碎瓦片一点点地混合,感受它们在手中的质感。

他把兰花搬回了兰圃,放在那个专属的位置上。

他不再天天浇水,而是学会了观察盆土的干湿度,用一根细竹签插入土中,凭感觉判断是否需要浇水。

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却让林静V然浮躁的心,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他开始留意清晨的露水,傍晚的微风,月光的清辉。

他不再把养兰当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是当成一种与自然的对话。

他甚至开始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编写一个小程序。

这个程序不是为了商业目的,而是为了将爷爷的日记进行数字化整理,并结合苏微的科学注释,建立一个兰花知识库。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编程技能,可以用来做这样一件有温度、有传承意义的事情。

就在林静然的生活逐渐步入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平静轨道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天下午,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了老宅门口,这在宁静的小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戴着金丝眼镜,身后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助理。

他径首找到了正在院子里筛选植料的林静然。

“请问,是林静然先生吗?”

男人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脸上堆着商业化的笑容,“鄙人黄启明,天宝阁的总经理。

久仰林望舒老先生大名,听闻他老人家仙逝,特来吊唁。”

林静然对这种场面感到很不适应,他接过名片,上面印着“古董、艺术品投资”。

黄启明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院子:“林先生,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件东西。

我听闻林老先生手中,有一株传世奇兰,名为‘墨兰之心’。

不知可否有幸一见?”

林静然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黄总,那只是家父的遗物,没什么特别的。”

他下意识地想搪塞过去。

黄启明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林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盆兰花的来历,我略知一二。

据说它是从清代宫中流出,几经辗转,才到了林老先生手上。

在真正的行家圈子里,它就是传说。

我这次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

他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五十万。

只要您愿意割爱,我马上就可以付款。”

五十万!

这个数字让林静-然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笔钱,足够他在上海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了。

他脑子里那个代表着“现实”的小人,开始疯狂地叫嚣。

“怎么样,林先生?

只是一盆草而己,换来的是您在大城市安身立命的资本。

这笔买卖,划算。”

黄启明察言观色,继续加码。

林静然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

一边是爷爷“莫卖了它”的遗嘱,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巨大利益。

他想起了上海那间狭窄的出租屋,想起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工资,想起了对未来的迷茫。

他沉默了。

黄启明以为他心动了,笑容更盛:“如果您觉得不满意,价格还可以再谈。

您不妨带我去看看那盆兰花,我们边看边聊。”

就在林静然犹豫不决的时候,苏微从兰圃那边走了过来。

她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眉头紧紧地皱着。

“黄总,是吧?”

苏微站到林静然身边,语气清冷,“‘墨兰之心’不仅仅是一件商品,它是一个独立的物种,具有极高的科研价值。

它的价值,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黄启明瞥了苏微一眼,不以为意地说:“小姑娘,科研价值能当饭吃吗?

我买回去,是放在恒温恒湿的玻璃房里,请最好的专家养护,是给它最好的归宿。

放在这里,万一养死了,那才是暴殄天物。”

“最好的归宿,是让它在懂它、爱它的地方生长,而不是成为你陈列柜里炫耀的资本!”

苏微毫不退让。

看着苏微坚定的眼神,林静然心中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他想起了爷爷日记里的字字句句,想起了自己这半个多月来的心境变化。

如果把“墨兰之心”卖掉,他或许能得到一笔钱,但他也将彻底斩断与这片土地、与爷爷留下的精神遗产的所有联系。

他会重新变回那个在格子间里迷茫焦虑的林静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首视着黄启明。

“黄总,抱歉。”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这盆兰花,我不卖。

它是我们家的传承,多少钱都不卖。”

黄启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东西,会被一个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如此干脆地拒绝。

“林先生,你可想清楚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想得很清楚。”

林静t然重复道。

黄启明冷哼一声,带着助理转身就走。

临上车前,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静然一眼:“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别为了所谓的‘骨气’,跟钱过不去。

你会后悔的。”

黑色的奔驰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村口。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林静然看着黄启明留下的名片,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筋疲力尽,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谢谢你。”

他对苏微说。

苏微笑了,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我只是说了实话。

而且,我相信你本来也会这么选的。”

林静然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爷爷所说的“知音”,并不仅仅是指懂兰花的人,也是指能在此刻,懂得他内心挣扎和选择的人。

他将那张烫金的名片,轻轻地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