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乌云压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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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长江南岸,枫林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进了灰黑色的口袋。

浓稠如墨的雾气凝滞在江面,将远处的山峦染成模糊的轮廓,枯槁的芦苇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叶片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脉络滑落,仿佛在为这片土地即将降临的灾难垂泪。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裹挟着腐烂的水草气息,又隐隐掺杂着一丝铁锈味——那是三天前邻村传来的噩耗,在暴子的鼻腔里挥之不去。

渡口的石阶上布满青苔,经年累月被江水冲刷得光滑如镜。

暴子单膝跪在石阶凹陷处,膝盖硌着冰凉的石头,却浑然不觉。

他手中的柳叶刀贴着青石来回打磨,火星子如流萤般迸溅,惊得几只蟋蟀慌不择路地蹦进芦苇丛深处。

刀刃与石头碰撞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渡口格外清晰,仿佛是死神叩门的前奏。

这个年近三十的汉子身材魁梧,宽肩窄腰,古铜色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疤痕。

右脸颊上一道醒目的刀疤斜斜划过颧骨,是去年江上遭遇水匪时留下的印记;左臂蜿蜒的烫伤痕迹,则是幼时打翻滚烫鱼汤的教训。

这些疤痕在晨雾中泛着淡淡的青白,如同刻在他身上的生命年轮,诉说着他在这片江上讨生活的艰辛。

此刻,他脖颈处新结的痂被冷汗浸透,三天前一小股日本窜在邻村烧杀抢奸犯下的滔天罪行,看到的惨状又在脑海中浮现:祠堂前横七竖八的尸体,孩童脖颈处触目惊心的刀痕,还有那口原本用来祈福的老井,如今浮着几具泡得发胀的尸体......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在皮肤下凸起如蜿蜒的蚯蚓。

刀刃渐渐泛起寒光,倒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跳动的火苗。

自从得知邻村的噩耗,这簇火苗就从未熄灭过,反而随着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气越燃越旺。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刀背的防滑纹路,像是在安抚一头随时可能暴起的猛兽。

"爹,您说小鬼子还会往南来吗?

"忽然,身后传来少年略带颤抖的声音。

暴子回头,看见同村的虎娃正抱着一捆柴火站在石阶上方,少年稚嫩的脸上写满恐惧,眼睛却死死盯着远处雾气笼罩的江面。

暴子将柳叶刀收入刀鞘,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走在小孩跟前:"别怕,有叔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告诉小孩不要恐惧,却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没来由地一颤。

目光扫过虎娃单薄的衣衫,他想起自己父母被土匪杀害的那个雨夜,那时的他也不过和虎娃一般大。

命运的齿轮似乎总在相似的时刻转动,只不过这次,敌人换成了更凶残的日寇。

此刻的枫林渡,就像一只被毒蛇缠绕的羔羊。

他走进里屋,见养父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刀鞘上的铜环,每一枚铜环都记录着暴家祖辈抗击匪患的故事。

养父见暴子走了进来,预感到日冠进犯,示意他坐下,突然攥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

老人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亮光,像是点燃了两簇跳动的火苗,往昔的峥嵘岁月仿佛在眼底重现。

“三十年前,我跟着蔡锷将军的护国军北上。”

老人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枯瘦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暴子手背上的疤痕,“那时候,我们的枪不如人,炮不如人,但就是凭着一股气,一股不愿做亡国奴的气!”

说到激动处,老人剧烈咳嗽起来,却仍死死抓着儿子的手不放,“我永远记得,在纳溪那场恶战,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肠子都流出来了还咬着牙拼刺刀……”暴子叔望着父亲深陷的眼窝,第一次发现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藏着从未见过的炽热。

老人颤巍巍指向墙上斑驳的老照片,画面里一群身着军装的青年目光如炬:“这张照片里,有五个兄弟没活到胜利那天。

他们临死前都念叨着,等打完这仗,要回家看看爹娘,抱抱孩子……”突然,老人将暴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脏虚弱却坚定地跳动着:“暴家世代都是硬骨头,从你爷爷抗击江匪,到我投身护国,再到如今……”老人的声音哽咽了,“鬼子比当年的军阀、土匪更凶残,但只要我们中国人骨头不软,就没人能踏碎这片土地!”

“爹,我懂了!”

暴子握紧父亲的手,感受到掌心传递的力量。

老人欣慰地点头,浑浊的泪水滑过沟壑纵横的脸庞:“记住,咱们守的不只是枫林渡,是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家!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和鬼子拼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