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而复生
怎么不打死你个没眼色的东西!”
头上方忽然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
“老夫让你女扮男装替你哥哥上朝,是帮他分忧,不是给他招祸,那永平公主是什么人,岂是你能遭惹的?
得罪她的人,现在坟茔上的草都得有三尺高了,哼,你可倒好,一点没有眉眼高低,还不长眼地往前冲,上赶着得罪她,我看呐,这三十板子是打轻了……”永平公主?
这西个字瞬间将宁楹的怒气点燃,她手攥成拳,刚要不忿开口,一抬头,脑袋便挨了重重的两掌。
“瞪眼,不服?
我让你瞪,我让你瞪——”“爹,咳咳——”一个清瘦的身影拉住了他。
“不怪宁楹,咳咳……是那永平公主行事太过霸道……不怪、不怪妹妹……咳——”没等话说完,便是惊天动地没完没了的咳嗽。
中年男子改拍男子的后背,帮他顺着气:“我儿莫气。
荣寿堂的方子是不是比保和斋的要强点,你觉得怎么样?
怎还咳嗽的这般重,如今这天儿看似缓和,却也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你这咳病最容易犯……千万不能动气……”宁楹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一怔,一股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了脑海。
她的确是重生了,却并不是重生在自己的身体上。
反而重生到了五年后,一个不幸丧命的女子身上。
说来也是巧,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宁楹。
也是个倒霉催的。
平生的心愿就是美美地做个女子,可惜天意弄人,不得不女扮男装替自己的孪生哥哥宁瑛行走朝堂。
“咳咳咳咳……爹,真不怪妹妹……咳咳、要怪,就怪我、怪我这身子……不、不争、不争气……”宁瑛扯着前襟,呼哧的声音仿佛破了洞的老风箱。
饶是如此,面色苍白的他也还是温和地看向自己,给了自己安抚的眼神。
宁楹眼眶登时便红了,胸口涌上酸涩,堵得发闷。
那是原主体内残余的情绪。
即便是香消玉殒,最割舍不下的也唯有眼前人,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原主宁楹和宁瑛是京城宁家三房庶出的龙凤胎。
三房当家太太多年无子,对两人倒是视如己出。
宁家先前出过阁老,也就是宁家老爷子,大曦开国以来唯一的三元及第。
而立之年便入了阁,历经三朝而不倒,简首是逆天般的存在。
宁家是大家族,子孙颇丰,也不知是不是祖坟上的青烟都被宁家老爷子独自给吸取了。
宁阁老在世时,族中倒是还能有那么一两个出息的,等宁老爷子两腿一蹬,子孙后代读书居然都不开窍了,犹如地里的韭菜,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宁楹这一代,整体资质仍旧平庸。
就在宁家族长愁得日夜不安时,宁瑛兄妹出生了!
宁瑛自幼聪慧,过目不忘,三岁成诵,少年老成。
恨不能呱呱坠地时张口就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聪慧如此,族人背后都在嘀咕,宁瑛搞不好许是老太爷投胎托生,阴差徇私将那孟婆汤给兑了水了。
阖族上下,对宁瑛格外地重视,简首是当家族崛起希望来栽培。
宁瑛也是争气,小小年纪乡试便是头名,解元。
不出意外,是要复刻宁阁老之路。
偏偏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宁瑛一次意外落水后,病倒了。
偏巧那时候宁家几房为分不分家,家产如何分打得难舍难分,族长愁得夜不能寐。
宁三老爷也就是宁瑛他爹宁延庭,为了稳住族人,便想出了个馊主意,决口不提宁瑛病倒,反是让宁楹女扮男装代替宁瑛……原主的悲剧便开始了。
……往事不堪回首,斯人己逝。
宁楹略过原身被赶鸭子上架,寒窗苦读头悬梁,扯了头皮,背典籍从天黑背到曦光初露,背得呜呜哭,恨不能出书一本奈何哥哥太优秀的凄惨岁月。
着重回顾最近的记忆。
主要是围绕着她的仇敌,永平公主来回忆。
不想不要紧,一想气得她胸口疼。
原来,永平公主最终到底是下嫁了宁楹的未婚夫李循。
曾经对自己山盟海誓不离不弃的人,最终到底还是成了当朝驸马爷。
大曦自开国起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因忌惮驸马掌权,江山旁落。
所以尚主之后,历任驸马都是担任虚职。
尚主,等于自绝了仕途。
李循却是个例外。
永平公主亲自到陛下面前求情,说不能埋没状元之才,举贤不避亲。
因此,李循如今在刑部任职。
两人还育有一女也就是荣安郡主,如今三岁,是永平公主眼珠子般的存在。
原主挨的这三十板子,便是在书肆废寝忘食看书,无意间的一脚,踏上了一个女娃娃掉在地的小人书。
引得女娃哇哇大哭……原主好声好气地赔了不是,本以为事情过去了。
翌日她刚上值,就被内侍拿着晋王牌子,给叫进了宫。
原主还在纳闷,自己一个无名小卒怎么会被晋王找?
进宫七拐八绕,被领到了一处偏院。
一眼望去,心里咯噔一下,首觉不妙。
只看到一名雍容华贵女子的背影,在荡着秋千。
卑微如她,甚至连永平公主的正脸都没看到,就被左右涌上来的护卫,提溜小鸡子一样给架住了。
接着,便以冲撞“公主为由”拖出去,叉在地上打了三十板子。
原主代替宁瑛在任的翰林院编修,虽然是个闲职,也算半个公门中人,深知打板子有许多猫腻。
“着实打”“着力打”“用心打”不同话语,板子落下,结局便不一样。
行刑之人二话不说,一板子下去,宁楹整个人便如烫熟的虾子一般弹起身来。
三十板子完毕,人去了大半条命。
更悲催的是她当时来了葵水。
等刑杖完毕,她瘫倒在地,只看到永平公主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和当日书肆那嬷嬷趾高气昂的嘴脸……她才后知后觉,那个哇哇大哭的女娃娃,是永平公主的掌上珠,容安郡主。
只可惜,为时己晚。
只因一本无意间踏脏了封面的小人书,原身到底是没挺过来,夜半时一命呜了呼。
宁楹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原身那么地努力,寒窗苦读,兢兢业业。
所图所求,唯有替哥哥支撑门楣而己。
即便是死,也不过自认倒霉,从没有报复永平公主的想法。
可原主不恨,她恨!
宁楹捂着胸口,暗自发誓,一定要将永平公主,不,还有容安郡主,还有李循,一定要让他们一家三口,不得好死!
要让所有欺她、侮她、辱她的人,血债血偿!
心中恨极,她握拳狠狠砸着床榻,用力过度,牵扯了伤口,疼得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妹……”宁瑛止住了咳嗽,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宁楹轻拭着头上的汗。
温热的手指隔着帕子触碰在她头上,雨夜痛苦的记忆和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宁楹几乎是下意识,便往后躲闪,没曾想,又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眼看向来跟自己亲昵的妹妹,躲避自己。
宁瑛面上含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黯然。
宁延庭黑着脸,嘴唇翕动,刚要再次开骂,见宁瑛看向自己,微微摇头,眼含祈求。
终是将破口大骂给咽了回去。
门外小厮跌跌撞撞跑过来禀告:“老爷,前厅来人了……是晋王府的管家……”晋王?
永平公主的同胞哥哥,如今皇位的大热人选,在朝野上下口碑甚好。
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便是极为护短。
尤其是对他妹妹永平公主。
难不成,是觉得公主处罚得不够,还要再行申饬?
“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搅家精!”
宁延庭到底是骂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