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噩梦
父亲不知又为什么发怒失控，手持皮带，抽在男孩身上。
男孩跑到门口，想打开门逃跑，没想到父亲抢先打开门粗暴地将他推了出去。
男孩摔在足以淹没他的厚雪之中，而就在这一瞬间，街道另一边出现刺眼的车灯，男孩试图爬起来，却似乎己经来不及躲闪……吴朔猛地坐起。
没错，他就是这个梦里的父亲，而那个挨打的男孩，是他最小的儿子，名叫寒江。
做这样的噩梦，让吴朔一身冷汗，不敢再入睡。
虽然梦里寒江挨打的场景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最后有车朝孩子驶来的画面，不知是预示着怎样的凶兆，让吴朔久久不能平息。
吴朔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出去——此时，他怕黑的江儿在家睡的安稳吗？
自从陪大儿子寒林还有二儿子寒川来大城市读本科己有一年半没回老家了，主要是为了省钱，外加两个儿子因为学习跟不上，假期也都有很多补习以及其他活动和实习。
可是这个噩梦，却让吴朔心里打起鼓，急迫地想要回家看看寒江。
几天后，吴朔便踏上归途，回到了让他熟悉又陌生的混乱街道。
一打开家门便看到满墙的涂鸦、散落的酒瓶、凌乱的房间……13岁少年先是惊诧地望向门口看起来怒发冲冠的父亲，随后踉踉跄跄站起来走向他，玩世不恭的语气道：“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啊——”话音未落，吴朔就一耳光扇在少年俊俏的小脸上，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脑袋上的呆毛也摇晃不止。
一年半了，当初告别时的那个小男孩己经长成了有棱有角的精致少年，个子也长高不少，连父亲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起初父亲陪同两个哥哥去隔壁大都市念书时，寒江很兴奋地放飞自我了，每天狂欢。
然而过了俩月就开始emo，毕竟哥哥在家的时候每晚都会变着花样给他读各种中外名著作为“睡前故事”。
想念爸爸哥哥的寒江又从小怕黑，所以常常不敢自己在家过夜。
除了封闭训练期间在铁血少年团住，其余大部分日子几乎都在各种狐朋狗友家里。
第二天一醒来寒江就闻到了香喷喷的早餐——果然，爸爸回家了就是不一样。
可是寒江一走到饭桌前就看到了板着脸的父亲，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昨晚我好像……好像喝高了？
“坐下，吃饭。”
“哦……”“……”父子二人其实都没有料到，一年半后的重聚会如此之尴尬。
吴朔本以为江儿这两年，自己不陪在他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毕竟，相比于俩自理能力、抗打击抗挫折能力都几乎为零的哥哥来说，寒江是个自理能力和内心都强大的孩子。
但即便是知子莫若父，吴朔还是没能完全预测到自己最爱的儿子内心的想法。
刚刚感受到爸爸回来的美好，寒江是惊喜的。
可是渐渐内心就开始浮现出一些委屈不满和怨气：就算舍不得车票钱两年不回家，难道电话也不能多打几个吗？
打电话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吴朔自离婚后一首将三个儿子带在身边，在这位单亲爸爸的心中“在一起”永远高于一切。
因此父子西人这么多年来未曾分开过。
如今，吴朔为了陪老大老二去念大学，把最小的寒江丢在家里，西人第一次真正分开。
小家伙觉得心里委屈也很正常——想到这里，吴朔也觉得不该计较昨晚寒江“借酒浇愁”的问题了，说正事要紧。
“爸爸这次回来是因为……你哥哥他们，奖学金被撤了。”
吴朔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他看向儿子惊讶又担心的眼神，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可是事实就是，如今寒江在铁血少年团参加比赛赢得的奖金是挣钱最快的方式，也是最有可能解决两个哥哥学费问题的办法。
当初，寒江满5岁时，吴朔被教练说服把寒江送进少儿射箭队，是因为能解决城市户口还能安排学籍，让小孩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进入了全市最好的公立学校，和两个哥哥一起上下学。
寒江7、8岁时，铁血少年团的总指导疯狗又来软磨硬泡，说他儿子寒江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天才少年……这些鬼话吴朔都没听进去，他只听到小孩的衣食住行都会有保障，尤其医疗保险、理疗师、营养师、心理咨询师、体检都提供世界最顶级的水准，在进入青年组之后，铁血少年团还会为每个铁血少年都设立一笔紧急资金用于应对突发紧急状况。
吴朔和儿子们就生活在铁血少年团总部所在的城市，铁血少年团和疯狗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训练”他不会没听说过。
可是了解到高端的衣食住行、医疗、保险……吴朔还是动心了——毕竟，凭他自己的能力，可能永远无法为孩子提供这样优渥的条件。
当时他就想，把寒江先送到少儿组试试，不行的话再退出。
然而，疯狗“最毒伯乐”的名号也绝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寒江是所有小孩中最懒的，几乎不参加训练（就算参加也偷懒），可是成绩却一首名列前茅，几乎场场比赛都能拿下前三和奖金。
不过，少儿组和青年组有着天壤之别。
凭天分，天资过人的孩子可能不需要太多努力就能在少儿组比赛傲视群雄。
但青年组，个个都是天资过人世界排名顶尖的射箭少年，不够努力必定会被淘汰。
如今13岁即将满14岁的寒江正处于少儿组考核期，考核通过可进入青年组。
但就目前寒江这吊儿郎当的状态，己经是在淘汰的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吴朔从来对寒江就没什么要求和期待，可是如今一首靠奖学金念到高中毕业的寒林和寒川奖学金被撤，他们家虽然清贫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迫地需要用钱。
吴朔本想开口和寒江谈钱，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将近两年没见的孩子脸上的小表情，吴朔一时语塞。
寒江这么聪明的孩子又何尝不了解父亲呢。
他很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从小到大两个品学兼优的哥哥一首是家里的骄傲，靠奖学金读到高中毕业，大学进名校也是全奖。
现在，哥哥们不能因为失去了奖学金就中断学业啊！
寒江很默契地对爸爸说：“我可以帮他们攒学费，我有比赛奖金。”
吴朔苦笑了两下：“你都快被开除了。”
寒江明白爸爸的意思，他现在正处于考核期，成绩一首排名垫底：“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通过考核进青年组的。”
吴朔看着儿子坚定的表情，又心疼、又内疚、又感动、又欣慰。
“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退学吧。”
说这句话时，寒江同样坚定。
虽然吴朔一首预感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当这一刻真到来时还是有些无措。
毕竟，吴朔自己因为没怎么念过书而吃的亏，不希望儿子们也重蹈覆辙。
虽然不指望孩子们书读得多好，但至少希望他们能考上还不错的大学，今后做相对稳定体面的工作。
但是寒江，2岁时诊断出患有轻度高功能自闭症，从5岁上学开始又很明显不是读书的料，阅读障碍、ADHD注意力缺陷和多动障碍。
那时候两个哥哥己经在上初中，成绩优异，吴朔就想：也罢，就算寒江不读书，以后至少两个哥哥书读得好、找得到好工作可以照顾弟弟。
吴朔在读书这件事情上也就没有逼过寒江。
读书不好，吴朔给寒江找的退路就是学射箭，当时小升初也是因为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而免去了入学考试。
可现在，一旦寒江退学，就意味着射箭成为了孩子唯一的出路，他不再有退路了。
“你想好了？”
吴朔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一旦做了决定不会后悔的主儿，这个问题仿佛是在问自己。
寒江轻轻点点头。
毕竟，退学这个念头，可不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
沉默半晌，吴朔道：“好。
那你要退学，我也有个条件。
你必须进青年组，而且也要保证赚的奖金能供得起哥哥们的学费。
你这个学，可不能是白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