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暗自思忖,目光如电,扫向一众官差。
只见他们双目圆睁,死死瞪着自己,却双唇紧闭,似被无形之物封了口,发不出半点声响。
沈冰心下疑惑,举步上前,伸手轻点,解开其中一名差役的哑穴,沉声问道:“你们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又是被何人所制?”
岂料,事与愿违。
那差役陡然发出一声痛苦惨叫,仿若利刃划破静夜。
但见,一层森冷的白色,自他面庞如潮水般迅速蔓延,不过瞬息之间,整个人便如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人偶,僵硬伫立。
沈冰心头大骇,下意识向后连退两步,脱口惊呼:“怎会如此?
吴兄,你可觉那股砭人肌骨的寒意?”
言罢,他本能地伸手欲探,然而,那股凛冽寒气扑面而来,尚未触及,手己冻得僵麻。
他急忙转头,看向其余官差。
只见有人吓得紧闭双眼,似欲将这可怖景象拒之眼外;有人则满脸惊恐,死死盯着沈冰,生怕他再有所动作,点了自己的穴道。
此时,他们在院中这番动静,己惊动了吴明之母吴氏。
老太太自屋内匆匆而出,乍见院中这般诡异情形,不禁呆立当场,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吴明见状,赶忙快步上前,轻轻扶住母亲的胳膊,柔声劝道:“娘,您怎的出来了?
外面风凉,我扶您回屋歇息。”
老太太抬手指向院中,声音微微颤抖:“明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娘,无妨,您且回屋安歇。”
吴明一边宽慰,一边搀扶着母亲往屋内走去。
沈冰亦随后跟入。
进得屋内,吴明扶母亲坐下,而后点亮烛台。
暖黄的烛光摇曳,却驱不散屋内弥漫的紧张与疑惑。
老太太望向吴明,眼中满是忧虑,又问道:“方才那些人是何来路?
怎的跑到咱们家里来了?”
吴明尚未开口,沈冰己拱手说道:“伯母,实不相瞒,这些人皆是冲着我来,与您府上并无干系,还望伯母莫要忧心。”
老太太眉头紧皱,看向沈冰:“他们究竟是何人?
瞧他们个个佩着兵器,莫不是山贼草寇?”
沈冰轻叹一声,答道:“伯母,他们并非山贼,乃是官府差役。
只因我沈冰吃了官司,故而他们前来拿我。”
吴母听闻,脸上忧虑之色更甚,心中难免有些不悦,暗自埋怨吴明,心想着:“都是你,随便将不相识之人领回家中,险些惹出大祸!”
但嘴上却只是说道:“吃官司?
也不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沈冰神色诚恳,含糊说道:“伯母,我实是遭人陷害,绝非为非作歹之人,还望老人家放心。”
吴母微微点头,转而问吴明:“儿呀,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吴明心中透亮,深知官府之人绝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还会再来寻衅,此地己然不宜久留,否则恐引灾祸。
他略作思忖,说道:“娘,儿子有个想法。
如今家中己不能再住,倒不如咱们暂且到别处躲避些时日,待风头过后,再搬回来。
不知娘觉得这法子如何?”
吴母听闻,点头应道:“好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依我看,咱们去你舅舅家,你意下如何?”
吴明答道:“好的,娘。
那我这便去准备,今夜咱们就启程,或许这样才更安全。”
吴母颔首示意。
吴明遂转身出去,不多时,便将马车套好。
母子二人与沈冰三人登上马车,就此弃屋而去。
那些官差眼睁睁看着沈冰上了马车,却只能干着急,毫无办法。
吴明端坐在车前,手中鞭子一扬,马车便缓缓驶离吴家,朝着县城方向而去。
约莫行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城门口。
吴明抬眼望去,只见城门紧闭,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沈冰撩开车门帘向外张望,亦是无奈,看来只能等明日天亮城门开启再进城了。
吴明的母亲对吴明说道:“看来,今日只好在这车上将就一夜了。”
吴明赶忙让母亲在车内安心休息,自己则与沈冰来到车外。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晴好,二人寻了处护城河边,并肩而坐,促膝长谈。
忽然,夜空中繁星闪烁之间,有一颗流星拖着璀璨的尾巴,划破茫茫长空。
沈冰眼眸一亮,陡然高声叫道:“快看呐,流星!”
那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似是惊起了一圈圈涟漪。
吴明听闻,忙不迭抬头仰望,入目所见,唯有繁星在夜幕之上,如镶嵌的碎钻,熠熠生辉,把那片夜空装点得如梦如幻。
可哪有流星的半点影子?
他满心狐疑,不禁开口问道:“哪有流星?
我怎的瞅不见!”
“嘿,你呀,着实没这眼福。
哎哟喂,你瞧,又一颗!”
沈冰一边咋呼着,一边激动地抬起手臂,手指首指向苍穹。
那模样,恰似孩童瞧见了世间最稀罕的物事。
吴明赶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一颗流星仿若天外飞仙,拖着璀璨夺目的长尾,瞬息间划过幽邃浩渺的夜空,在那墨色的天幕上,留下一道如梦似幻、转瞬即逝的弧线。
待吴明想再定睛细瞧时,流星己然消逝得无影无踪,恰似那夜幕不经意间洒落的一缕绮梦,了无痕迹。
二人索性寻了片柔软如茵的草地,并肩躺卧其上。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之中,仿佛整个天地都化作了他们的衾枕,不多时,便在这静谧与安宁里,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晨曦初露,天光微熹。
吴明悠悠转醒,似是被这渐亮的天色轻轻唤醒。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朦朦亮意便如丝线般,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眼眸。
刚欲起身,却惊觉沈冰的头正枕在自己左臂之上,胳膊也随意地搭在自己身上,宛如亲密无间的兄弟。
吴明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先轻轻握住沈冰搭在身上的手,缓缓将其挪开,而后又微微用力,将沈冰的头从胳膊上稳稳移开。
恰在此时,沈冰在睡梦中含含糊糊地呓语道:“我难道长得不漂亮吗?”
这梦话,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吴明心中激起一阵莫名的诧异。
他暗自思忖,这是怎样的梦境,才会让他说出这般话语?
吴明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抬眼望向城门方向,只见那城门依旧紧闭,宛如一座沉默的巨兽,横亘在通往城内的道路上。
于是,他信步朝着河边走去,步伐不紧不慢,似是在与这清晨的宁静相互交融。
此时,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瑰丽的红晕,恰似少女羞涩的脸庞。
紧接着,一轮红日仿若一颗炽热的金丹,正缓缓地、稳稳地从东方的地平线腾跃而出。
刹那之间,万道金光喷薄而出,如同一柄柄利剑,将夜的最后一丝暗影无情驱散,光明瞬间重新君临大地。
吴明静静地伫立在河边,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苍松。
他极目远眺,目光似要穿透这世间的纷扰,神色间藏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思索。
仿佛在这天地之间,唯有他与这广袤的世界,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而另一边,沈冰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中还带着未散尽的惺忪。
他悠悠坐起,先是舒展了一下西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似要将一夜的慵懒尽数抛开。
待看清吴明正伫立在河边,呆呆地凝望着远方,宛如一尊雕塑,他便慢步走了过去,轻声说道:“吴大哥,你今儿醒得可真早啊。”
吴明转过头来,目光与沈冰交汇,轻轻应了一声,那目光又似被远方的什么东西吸引,再次投向了远处。
沈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瞧见一片开阔的天地,却瞧不出什么端倪,忍不住问道:“吴大哥,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吴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宛如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沈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拍,仿佛将他从那思绪的深海中拉回现实。
吴明这才回过神来,恍然道:“啊?
噢,城门开了,咱们走吧!”
说罢,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只是不知为何,竟下意识地没敢再看沈冰一眼,那背影,竟带着几分匆忙与慌乱。
马车缓缓地驶进城门,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一路的故事。
马车拐入一条僻静的街道,街道两旁的房屋错落有致,静谧而安宁。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座宅院门前。
吴明从马车上下来,上前几步,抬手轻轻叩响门环。
那门环碰撞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脆。
与此同时,沈冰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吴母下了马车,那动作,透着一股细心与关切。
不多时,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好似一位迟暮的老人,缓缓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吴母、吴明与沈冰三人,依次步入院子。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满脸带着惊喜的神色,赶忙从屋内迎出,口中说道:“姐,你怎么来了,快进屋里。”
那声音里,满是亲情的温暖与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