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0岁入的宫,酷暑。那天和我一同被领进宫的,还有一个叫卓尔的男娃。
那年他比我小一岁。他阿爸为了省几个钱,在老家私自给他净了身。大概是净身太早,
他比我还要阴柔些。我初初因为紧张拉了他的手,惊叹那掌心的柔软。“你呀,
比我还像个女娃!”卓尔俊俏的脸瞬间涨红,压着声线,用极其粗鲁的姿态推开我。“胡闹!
我本是男儿郎,怎么是女娇娥!”我连声道歉,可他那番刻意,却让我有些困惑。也罢,
爹爹说了,进了宫,哪有儿郎娇娥。他让我千方百计活下去。有那么可怕吗?我不觉得。
因为啊,这个冬,也快过了。1.8年,我是数着春天算出来的。我不识字,
也不会那些个复杂的算数。一天天的也没什么好记叨的。我喜欢春天,
因为可以换上最喜欢喜欢的淡绿春绸。搭上红绒绳,剪绒的绒花。
我能在御花园对着莲花池的水照上老半天。宫里头这么大,除了隔三差五点点人头,
没人管我。或许是因为我没主子吧。也好,那些娘娘个顶个不好伺候。
就连那些高我一丁点儿的姐姐,都是凶神恶煞的。但每天还是又值得期待的事情。
我还能跟偶尔路过的卓尔打个照面。宫女和太监不允许闲长里短。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卓尔被阉了。起初听到这个词儿我是困惑的。煽鸡,煽猪我知道,人也能煽吗?
后来还是一个老太监绘声绘色告诉我的。我足足三天睡不着觉。后来我想明白了。没关系,
他还是那个卓尔。但我把他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弟弟。也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寄托。
所以每次有差事叫我去御花园拾捣花草,是我唯一很乐意的事情。说来也奇怪,
今天那株玫瑰好像长得特别好。听说是冬天施肥下了猛药,我若能弄着方子,也给阿爸寄去。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卓尔好久都没出现了。2.就这样过了三年。
和卓尔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我长个儿了,能干活了。上头吩咐的差事也多了起来。
今年还没见到卓尔呢!我知道了宫里这些小太监,都莫名其妙的消失。宫女也是一样。
我开始担心,卓尔会不会那些消失的小太监一样。孤独,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难道我思量起卓尔的美貌?卓尔的美貌,对,我用到了美貌一词。纵然我长得也不算差,
但在他的面前,我总不自觉感叹,“天下间,没有比他更柔美的人了。”俏得像唱戏的花旦,
短短的脸,皓齿明眸。丰润的双颊,冬天的时候总是带着两团红晕,像小动物一样,
总是让人不禁想去亲近。这在宫里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喜欢笑,每次都朝我笑。
身旁的宫女姐姐是想要和他结伴的。他每次都像一只圆嘟嘟的小麻雀,
欢快得躲避着其他姐姐的调戏。然后把一些从主子那里薅来的小糕点偷偷塞到我的手中。
他主子是一位皇上并不太宠爱的妃子,那些糕点大多都是一些皱巴巴的,
御膳房放了好些天的。可对我们来说也算是珍馐。他和我说过,宫里是困不住他的,
有机会他要逃。逃到北方,还要再往上的地方。他说那里有终年不化的白雪,
还有一辈子都不不会过去的冬季。我当时非常不理解这种观点,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喜欢春天。
我反驳他说,“一辈子都不会过去的冬天,那得多冷!”“吃得怎么办,住的,又怎么办?
”“不能穿好看的衣服,只能裹着厚厚的褥子!”卓尔说,“我小时候被人打断了腿,
家里有一扇小窗,刚好可以望见天。”“可能是看久了,我的心也就飞走了。
”“后来治好了腿,这个习惯就改不掉了。”我知道他不是迷恋北方的长冬,而是自由。
他笑了,说到时候一定要拉着我一起。那时候我觉得他像一只没有脚的鸟,
当然不是笑话他现在的太监身份。可是这深宫本来就像一个只进不出的笼子,
我和他都是放弃了天,才踏进这片地的。别说望着天,只要你将头颅抬高一寸。
让主子们觉得冒犯,也是要死的。我不是鄙夷这种向往,而是我已经开始接受这种生活。
我从晃神中醒来,或许,他变成鸟飞走了呢?再见到他,是在宫里某处一扇紧锁的冷宫小门。
3.“婉儿姐姐!”这是我进宫前的名字,往后都是用的“知画”。我运气不错,
太后在某个百无聊赖的午后相中了我。从此我就叫知画。我愕然得望向那扇破旧的门,
声音的出处。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我。那声音犹如晴天霹雳般集中我的心头。“小卓子!
”但我正在给太后办差,是万万不能忽然跑去做其他事的。
同行的宫女墨璃被我这忽然的叫唤吓住,已经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若是我再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她铁定会在太后面前告我一状。难道他的主子犯了什么罪过,
连累他也跟着被打入冷宫?听说那是个经常闹诡的地方,他怎么受得了?
我觉得等晚上再来看看,或许能给他偷偷送点吃的。可墨璃还是在太后那里嘴了我几句。
卓尔的忽然出现,让我忘记我如今身处在怎样的境地。那一晚我去不成,被赏了板子。
给我杖罚的是墨璃的相好,打得特别重,我知道墨璃一直嫉妒我能给太后梳头这件事。
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对于小卓子处境的忧虑,
让我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一不小心跌倒,起不来了。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慌,这条道,
是通往个个寝宫的必经之地。我就这么瘫坐在地上,无疑是犯了大忌的。
我伸手向让墨璃拉我一把,可她就这么直挺挺得站着。我看着那抹毫不掩饰的笑容。
还有冰冷,漠然的目光,我缩回了手。我用尽一切的气力,想要强撑起来。“知画,
你怎么了?快起来,这不是你歇息的地方!”墨璃用一种极其不耐的语气说着,拉扯着我,
可不是拉我的手,而是我的衣服。她想要一鼓作气将我踩到地底。她等这个机会太久了。
我甩开她的手,这种情况下我是说不出任何话的,羞愤的时候,我只会哭,
是我一个不好的习惯。就算身上那件我最喜欢的春绸被墨璃扯得七零八落,我也顾不上了。
若是我就这么一直坐着,遇到了要过道的主子,是杀头的罪过。可下半身就是不听使唤,
疼痛,屈辱,不甘,我无法细说当时心里有多少种情绪。墨璃嘴上说着责备,
笑得确实跟笑得愈加狡黠。最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远处的过来的队伍簇拥着一个肩舆浩浩荡荡,那是皇上。我从来没正眼瞧过皇上,
但还是知道每个主子出行排场的不同。墨璃终于撒手,远远得退到一边,
仿佛这种局面与她毫无关系。我就这么衣冠不整得瘫坐在道路的中央,心里死灰一样,
人到某种极度绝望的情绪,是没有任何反应的。我已经可以听到那队伍领头的总管太监,
骂骂咧咧得差人要来将我押走。就在我不断得想着人生到目前为止发生过的大小事,
等待死亡的宣判,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颤抖的双臂。因为衣服已经被墨璃扯破,
从双肩掉落,那双手是直接触碰到我的皮肤的。那是一种皮肉接触传来的酥麻,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被异性有这种肌肤相亲。我本能得想要甩来,
身体更是不自觉得失去平衡倾倒,撞进了扶住我手臂的人怀里。皇上。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角度看人,而眼前这个身穿金龙缎袍将我搂进怀中的男子,
正是这深宫大院最有权势的人。我想当时因为各种情绪而潮红的脸和身子,
他是全部看在眼里的,勾动着他不断在身上游移的目光,迸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温柔。
皇上:“我记得你,可是太后身边的丫头知画?”我:“皇上,
奴婢罪该···”忽然他另只一手穿过了的双腿之下,
一股猛然向上的力道把我整个人抱了起来。“他记得我!
”我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念头。墨璃大概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任何在深宫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宫女,都梦寐以求的念头!4.皇上就这么抱着我,
向总管太监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去听,而是用余光扫向一旁低头跪倒的墨璃。
强烈的救赎感充斥着我的内心。我放肆得将头仰起,望着天空。
我甚至开始懂得卓尔说的那种向往。那一瞬间,我产生一种对权利极度的渴望,
我要抓住这种凌驾在所有之上的***。我将头深深埋进将我抱起的男人怀中,我透过手,
摸到衣服之下那个躯体的轮廓,这种贪婪的主动,是我对他释放的信号,
感觉他胸前逐渐强烈的起伏,以及湿热的鼻息,让我产生一种掌控的欢愉。
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我更觉得是一种原始的本能。皇上把我抱起,总管在前面领路,
好像打开了一扇门,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只是沉浸其中,
做好了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坦然接受的准备。直到我听到门被关上,我被丢到桌上,
皇上粗鲁得附身贴在我脖颈处游离,我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是卓尔!
他就这么直勾勾得和我眼神对上。那一刻犹如一盘冷水将我浇醒!
我意识到皇上选了最近的一处冷宫,作为临幸我的场所。
而这里正是卓尔和他主子被软禁的地方!我忘不了那一刻卓尔眼中那股异样,
说不上来他那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默默的转头,他也被这忽如其来的状况吓到,
一动不动。皇上并没有因为这屋子有闲人停下他的动作,而是一直盯着卓尔。
我不敢去看他们两人的表情,感觉到身子忽然有种热辣,痛楚,
伴随着桌腿在地砖上声声刺耳的摩擦,越发的强烈。卓尔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我那一刻非常想要知道的。我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可我控制不住。5.很多事情,
不知不觉就来了。那一天改变的不止是我的人生,也改变了卓尔的人生。后来我才知道,
他的主子在我和皇上进来之前刚刚自缢死了。我后来总是会做着同样的噩梦,
总觉得只要在屋子里面抬头,就会看见那位死去的嫔妃,在哀怨得看着我。就算是那天之后,
我被封了贵人。有了抬头的权利,我依然是本能得不去看任何屋梁。如果人生有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