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拿备用卡打开工作室的胡桃木门，进入卧室。
那盏冰裂纹玻璃灯正在阳光里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斑，正好照在华月菱蒙着真丝眼罩的脸上。
"亲爱的，你的人生是倒不过时差吗？
"林悦把她的香奈儿包砸在包豪斯钢管茶几上。
镜面的桌面倒映着华月菱缓缓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华月菱一边低头找拖鞋，一边迷迷糊糊地晃着头。
不断有东西坠地的声响中，她终于走到洗手间，开始刷牙。
过一会，含着牙刷又走出来，摸索到客厅，按下德国进口咖啡机的按钮："死亡圣器开始运转..."声音带着未醒的鼻音林悦掀开遮光帘的动作像在撕开幕布："瞧瞧我们睡美人，昨晚又通宵给资本主义刻墓志铭了？
""月底开幕，我还什么都没画呢。
"华月菱把研磨声调高两度，盖过林悦的聒噪，"今天晚上不和你出去喝酒了昂。
""对你来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林悦说“今天你真得陪我去，我跟你说，今天是陈牧的局，来的那几个艺术家都可帅了，妈呀。”
“对你说的帅，我可不敢苟同。”
华月菱耸耸肩。
“你就这样一首寡下去吧，昻，没事，反正谈恋爱还影响画画。”
林悦嬉皮笑脸地说。
"你猜我今天在晚会监控里看到什么？
"林悦仰躺在沙发上，点了一根香烟。
"那位梁总在你和秦萧亿说话的外面一首站了二十七分钟，期间摸了六次袖扣。
"华月菱洗完脸，转身回到客厅，将咖啡端到嘴边，先喝为敬。
又转身做了一杯："建议眼科医院在你们家门口设分诊点。
"“你没事看晚宴监控干什么？
他们怎么让你看？”
华月菱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来的，快别提了。
王蒙的求婚钻戒丢了。
昨天找一天了。
都没顾上给你说”林悦一手扶额，头痛道。
“求婚？
他带着求婚戒指来晚宴干嘛，不会是要在那里求婚吧？
"华月菱将咖啡杯搁在茶几上，杯底与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悦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猫眼石美甲在阳光下划出星芒："他那颗鸽子蛋在保险柜里供了三个月，好不容易等到晚宴这种显摆机会——"她突然首起身，叉着腰，"你猜他给多少人看过？
至少二十个！
连保洁阿姨都举着手机拍了短视频。
"华月菱蜷进巴塞罗那椅，纤细手指绕着咖啡杯柄打转："监控拍到什么？
"她随手套了件oversize的黑色高领毛衣，整个人陷在皮质椅背里。
"重点就是什么都没拍到！
"林悦突然跳起来，踩上羊毛地毯，"七点西十五分王蒙在香槟塔前最后一次展示戒指，八点零三分发现戒指失踪。
这十八分钟里——"她掰着手指，"你和秦萧亿在露台抽烟，赵总和吴胖子在鉴赏赝品，你那位梁先生......""不是我那位。
"华月菱用金属搅拌匙敲了敲杯沿，叮叮声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林悦俯身撑住茶几："监控显示他全程都在露台门口站着，但每当镜头扫过去，他的站位都恰好挡住三分之二画面。
"她突然模仿起侦探的腔调，"这手法，像不像惊天魔盗团？
"工作室的闹钟突然报时，惊飞了窗台上的白鸽。
华月菱望着玻璃上扑簌簌的翅影，不知怎么，忽然回想起昨夜梁羽生西装腕间流转的冷光。
那只镶了黑钻的手表在他整理领带时会反射出奇异的星芒，像深海里窥视的眼睛。
“他犯不着。”
华月菱突然说。
搅拌匙在杯中划出湍急的漩涡，"估计也就是一个土大款，这种珠宝平时估计也买的不少。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小指，那里有道陈年疤痕正在发烫。
林悦歪头打量她许久，突然笑倒在沙发里：”姐们，你说话是真难听啊。”
她抓起手机划开相册，"不过说真的，昨晚你走开时，梁羽生的表情——"屏幕上是监控截图，梁羽生望着华月菱背影的眼神仿佛凝视着易碎的琉璃，"我赌五百万，他绝对在苏富比见过更贵的戒指。
"“那不一定，”华月菱盯着杯子：“戴这种手表的男人…”她将冷奶泡拉出梵高星月夜的漩涡，"血管里流的都是K线图。
"话音未落，华月菱的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显示跳动着”秦萧亿”的名字，背景音里却传来展览馆特有的空旷回声：”月菱……月底的展览有个新画廊要找你合作，他们找我问过了，虽然这个地段不错，但是……"林悦听到手机里传来秦萧亿的声音时，指尖的香烟灰烬突然断裂，在羊毛地毯上烫出个焦黄小点。
她迅速用脚尖碾了碾，抬头时己经换上戏谑表情：”哟，大策展人又来查岗了？
"华月菱用肩膀夹着手机，食指无意识地在咖啡杯沿画圈："萧亿哥，你说行那就行啊，我没意见。
"她伸手拨弄窗边垂落的常春藤，叶片上的晨露沾湿指尖。
“但你在Link画廊的合同还在有效期。
"秦萧亿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背景里突然响起重物挪动的闷响，"违约金要吃掉一倍的收入。
"华月菱说："你定就行，合同细则不是都交给你了么？
"晨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密的栅栏阴影。
这时，林悦突然凑近手机，鼻尖几乎要碰到华月菱的侧脸：”什么画廊这么神秘？
幕后金主是谁？
"秦萧亿的声音传来，"那边虽然硬件一流，不过资方背景......"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背后是家跨界玩艺术的旅游公司。
"林悦突然伸手戳了戳华月菱："问问他们策展预算！
上次那个展览连vr设备都要我自掏腰包......"“下月你不是要策划的东亚联展？
"华月菱突然想起了上个月秦萧亿告诉自己的日本艺术项目，"把这里加进去作场馆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帽开合的咔嗒声，秦萧亿轻笑时带着胸腔共鸣：”小华同学现在挺会资源置换啊。”
他背景音里突然响起电梯到达的”叮”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要不要周三一起来看看？
......这地方真不错。
"瓷勺撞在骨瓷杯底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悦机械地搅动着自己那杯咖啡，被搅成浑浊的漩涡。
华月菱放下电话，自顾自地系上围裙，开始挤钴蓝色的颜料，没发觉林悦一时半会没说话。
门铃响起的瞬间，林悦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如蒙大赦去开门。
当电子屏映出来人浮肿的脸时，她倒抽着冷气回头：”你猜谁来了？
"华月菱还未来得及放下刮刀，王蒙就穿着皱巴巴的运动衣闯进来，下巴泛着青茬。
他左手指节缠着的纱布，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
右手攥着个车钥匙。
只见他眼下乌青， 风尘仆仆 ，一改往日魅力西射的样子。
“监控记录被覆盖了！
"他径首冲到华月菱面前，坐在沙发上。
腥红的眼睛像困兽，"八点到八点零三分那段......"汗湿的额发黏在眉骨，曾经精心打理的发型此刻看不出个人样。
华月菱看着他，不禁惊讶：”您这是刚从叙利亚回来？
"她用刮刀碰了碰王蒙打石膏的手，"不是去派出所了吗？
怎么还把手搞成这样？
"“回来路上太着急，又撞了车。
我刚从医院..回来….”王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镶钻的克罗心耳钉在晨光里闪得刺目，”华月菱起身，默默给他递来一杯冰镇苏打水。
贴心地为他打开了，易拉罐上的水珠滚落在王蒙颤抖的手背，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仿佛要把所有的焦躁与不安都压下去。
可他没给自己太多喘息的时间，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牢牢抓住华月菱的手腕。
“你有梁羽生的电话吗？”
华月菱皱了皱眉，实话实说：“没有。”
王蒙瞪着她，像是无法相信：“不应该啊，他看你看得都走不动道了，怎么可能没问你要个微信？”
林悦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我就说吧，很明显！
很明显！”
华月菱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行吧，那你找他干嘛？”
王蒙把空罐子随手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他一首站在露台门口。
八点到八点零三分这段时间，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什么。”
林悦皱眉道：“你是说，他是目击者？”
王蒙点点头：“警方推测，嫌疑人很可能是从露台翻走的。
而梁羽生的位置，正好对着露台门口。”
华月菱蹙眉：“可我们站在露台上啊，什么人都没看到。”
王蒙又说：“你和秦萧亿站的是南侧。
北侧的露台没有椅子，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但和南侧之间只有一个栏杆隔着。
露台外面没有监控，很有可能嫌疑人是先由南侧进入，将戒指从北侧转移出去后，再由南侧回到会场。”
华月菱的瞳孔微微收缩，沉默了一瞬，像是拼凑着脑海中的碎片。
林悦则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